第128章
她回头,又向前方看过去,果然在草丛里星星点点,还散落着同样的光点,一直绵延进与湖连接的树林里。
范一摇呼吸微滞,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处光点,弯下腰,又捡起一块糖。
她垂眸看着手中两块糖,似陷入什么回忆,神情复杂。
“总镖头!”
范一摇是被运红尘的声音唤回神的,见她哆哆嗦嗦向自己跑过来。
“我那边都看了,什么都没有,你……咦?这是什么?”
运红尘先是注意到范一摇手里拿的两块糖,然后又很快被草丛里那些光点吸引,吓得张大嘴巴。
“总总总总镖头!看看看你身后!妈呀,闹鬼了!”
运红尘吓得魂都要飞了。
范一摇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说的狐媚子是什么了。”
运红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睛还盯着那如漫天落星般的光点:“啊?是,是什么?”
“是孟埙。”范一摇说着回头看了眼树林方向,“他似乎想要引我过去。”
这结论来得有点突然,运红尘心脏有点承受不住。
“可是,可是总镖头你怎么知道是他……”
范一摇坦然道:“嗯,他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会用发光的糖逗我,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不会有第三个人。”
运红尘这回不吭声了。
虽然大家从来没有摆在明面说过,但她知道孟埙对总镖头用了定情锁,也从老板和大掌柜的只言片语中猜到,总镖头和孟埙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渊源。
这种私密的过往,作为外人的她,的确没什么立场发表意见。
范一摇垂眸思索片刻,似乎下定某种决心,“你先回去吧,既然他想私下见我,那我就去见见他,有些事的确是应该好好说清楚的。”
自从定情锁解开后,她就没有再见过他,可是这并不代表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运红尘还是有点不放心:“那,那你先去,我在这里等你……”
“他费了这么大周折引我来,应该是不想有其他人在,不用等我。”
见范一摇态度坚定,运红尘只好转身离开,心说这个孟埙也真是的,不就是想见见总镖头跟她说两句话么,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在她抬头对上某人视线时推翻了。
“大大大掌柜?你,你怎么来了啊?”运红尘这一整晚都如惊弓之鸟,可即便是看到“狐媚子”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
江南渡神色极为平静,淡淡应了一声,“嗯,听到你和一摇出门,不放心,出来看看。”
“哦哦,总镖头她……她……”运红尘在江南渡面前永远都会受到血脉的压制,别说撒谎了,就是让她对江南渡有所隐瞒,都很难做到。
可是如果真的让大掌柜知道,他的心尖尖小师妹夜会其他男人,一定会非常生气的吧!
到时候烛龙雷霆之怒,她是不是就要噶了?
简直池鱼之灾!
然而还没等运红尘在这边脑补完自己的死亡惨状,便听见江南渡道:“我听见你们刚才说的话了,就让一摇去跟他谈一谈吧。”
运红尘悄悄窥探江南渡神色,没看出他生气,于是小心翼翼道:“大掌柜,您,您不在意么?”
江南渡向远方树林看了一眼,声音清清冷冷,如这月色下的湖波。
“既然她选择见他,便一定有要见的理由。”
……
范一摇顺着那一处处光点向着湖边森林走去,却没有再继续捡拾光点上面的糖果。
她虽然不愿刻意回想,可是那些过往的一幕幕,却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出现在眼前。
记得那次是因为他消失了很久,外界都在传闻他已经遭遇不测,陨落身死。
她很急,每天寝食难安,时不时就去他洞府外面蹲守。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终于回来了,却连一句交代都没有,甚至都没来看过她。
她当时非常生气,决心撂挑子不干了,什么狗屁九鼎,她才不守。
然后当时的他就摆出了这样一条由发光糖果组成的道路,将她引到他面前。
“小狗狗是找不到主人,所以才生气么?不如这样,以后只要看到这样发光的糖,就过来好不好,我会在道路的尽头等你。”
范一摇这时已经走到树林边,她不禁又叹了口气。
其实当年,他真的只当她是一条狗吧。
他是阵法师之首,是被奉为天神的领袖。
而她也心甘情愿,跟随着主人的意志,一往无前。
树林腹地,散落着最后一颗光点,范一摇走到那枚光点旁,将糖拾起来,这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
范一摇转身,转身之际,空气中飘散来一股熟悉的香味。
而她也在看到来人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月光下来人,穿着白色暗纹的和服,头上歪戴着一张白狐面具。
“怎么会是你?!”范一摇下意识退后一步,同时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
她这一声音量太大,惊起了树上过夜的鸟儿,飞鸟扑棱棱飞起来,踩落几片树叶。
君明泽野微微扬起头,抬手去接,而落叶却只是从他指间滑落,打着卷,簌簌飘落在地上。
“不要担心,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少年温和地笑了笑,“我今天来,只是想给你送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宽大的和服袖子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纸,向范一摇递过来。
第98章 糖引路
范一摇盯着君明泽野, 手握烛息刀刀柄,没有动。
君明泽野伸出的手却没有收回,依然面带微笑。
“范总镖头, 平心而论,咱们之间的几次照面,我是否做过伤害您的事?如此提防, 倒是让人有点伤心呢。”
范一摇面无表情道:“以你的身份立场, 越是这样才越让人害怕好吧?你倒不如每次都出来捣点乱。”
君明泽野轻笑一声, 似是被范一摇的直白逗乐, 却还是十分执着地将那张纸递在她面前。
“范总镖头真的不看看么,还是说你们九州异兽对东瀛阴阳师的忌惮已经到了如此程度,竟是连一张递过来的纸张都不敢接了?”
虽然知道这是激将法, 但事关尊严, 范一摇哼了一声,还是将那张纸接过来,展开一看,却愣住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 这纸上画的应该是阵法图,不过范一摇以她有限的阵法基础来判断, 这阵法应该是一种九州五行阵法, 并非东瀛的阴阳阵法。
君明泽野解释道:“据我所知, 接下来的铜器你们应该需要用七星阵来锻造, 但是九州所掌握的七星阵布阵方法乃是数万年前上古时期的旧方法。而如今九州式微, 残存在普通人类世界的五行灵力又与上古时期区别很大, 像是七星阵这样的上古阵法不能再遵循旧式, 需要做一些改动革新。这张纸上所记载的, 正是改进的方……”
然而君明泽野的话还没说完, 便忽然觉得一股凌厉劲风迎面袭来!
烛息刀出鞘,范一摇毫不客气地对着君明泽野面门劈过来。
君明泽野微微侧身,轻飘飘躲过,看上去极为轻松随性。
“范总镖头,我好心来提供帮助,您怎么以刀剑作为回报?”
“哼,真可笑,我们九州的法阵,还需要你们东瀛的阴阳师来教我们改进么?”范一摇挥刀不止,刀锋如涟漪在空气中荡开,将无数落叶斩下,簌簌飘飞如雪。
君明泽野身法轻盈地躲避着范一摇的进攻,也不反击,笑吟吟的眼睛与范一摇对视,轻声道:“是啊,昔日的老师反被学生超越,的确让人唏嘘。”
范一摇速度已经极快,一连出了几百招,却都堪堪擦着君明泽野的衣服角掠过,她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论敏捷度她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君明泽野的。
因此她改变了刀路,不再追求速度,而是将烛息刀大开大合地挥开,每一次都灌注全力,刀身即便碰不到君明泽野,击打在地面上,也发出铿然之音,震得人脚底发麻,眼前发黑。
果然君明泽野面对这种蛮干路数无法再应对自如,范一摇终于瞅准机会,将烛息刀横在他脖子上。
君明泽野显得有点无辜,“范总镖头,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您?我明明只是一番好意,为何要遭到如此对待?”
范一摇黑着脸问:“你是如何得知以点光阵术布置糖果,可以引我过来的?”
君明泽野歪歪头,即使喉间横着利刃,稍有差池就会成为刀下亡魂,语气也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范总镖头觉得呢?”
“是孟埙告诉你的?你们勾结在一起,弄出了宋家这些事?”
范一摇手腕转了转,将烛息刀压得更深,她此时怒火中烧,却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这东瀛人对九州的轻蔑让她生气,还是因为孟埙将如此私密的旧事告知旁人而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