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就是不想让呗?”
“不是,不是。你的话对我来说那就是军令,必须执行。关键你得给兄弟个底儿啊!”
“没啥事,就说让不让吧。”
“嗯……是因为我嫂子的事儿吧?”
“你嫂子?啥事?”
“啊……那没事。没事儿。”
“快他妈说,你嫂子啥事?”
“别,别,大哥,别动手。我说还不行嘛。不过咱得先说好,我都是道听途说,不一定可信。”
“快点儿。”
“就是……我嫂子和她厂长的事儿你没听人说吗?”
“他俩啥事?”
“哎呀,你真是让兄弟为难啊……我最近听人说她俩走得特别近,上午躲在一个办公室里,下午两三点钟一起开车出去,下班点儿才回来。人家都说嫂子有留厂名额是这么换来的。你看……”
“这事儿我知道,我把那个厂长打了,看他那怂样儿不像是敢干这事的人,你嫂子也不是那样儿的人。”
“嗯……那好吧,我信你的。但是大哥,咱有啥说啥。你要是想留下来看住嫂子,我指定把名额让给你,我不能看着你到南方闯世界家里不安生。但你要不是……兄弟我也有自己的考虑。我这辈子没啥知识,也没文化,有这么个工作那是捡个驴镫套脚上了,没了这个工作我就得回大街上要饭。你就不一样了,你方方面面拔尖儿,离开这份工作也肯定不愁吃喝。”
“你就还是不想让呗?”
“不是不想让,是不能让。”
“算我求你了。”
“求我也不行啊,大哥。要不你去求求别人呢?”
“别人不行,要么是生活无依无靠不能离厂的,我不能要;要么就是花钱买来留厂名额的,人家让我也不能要。我来求你是我觉得咱哥们儿平时感情不错,而且你小子滑腾,到社会上不吃亏。你不是已经在往南方铺自个儿的后路了吗?”
“哎呀大哥,你这是难为我呀。您不老是骂我废人一个嘛!对我这种废人来说,留厂就是命根子,我要是让给你,就是要了我的命。去南方的事儿那是万不得已的后手。”
“我这辈子跪过老祖宗,跪过父母,从来没给别人跪过。这把给你跪下求你,你让不让看着办!”
“哎呀大哥,你这是折我寿呢啊!我真不能让,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俺家那口子刚死,我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也对不起她的在天之灵啊!”
“少他妈搁这装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干的。”
“啥是我干的。”
“还装,你看看这是啥?”
“你——”
“我真他妈替彩云屈的慌。虽说她精神不好,不是打你就是骂你,那也是你媳妇。一日夫妻百日恩,临了竟然死到你手里了!”
“不知道你说啥呢。”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我问你你手上那伤是锯梯子的时候拉的吧?这东西上面有你的指纹,只要跟你比对,认准你没跑!”
“你把它给我!”
“给你也没用。你锯东西的锯被我挖出来了,那上面也有。锯我藏起来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好啊,你他妈威胁我!”
“不是威胁你。我要是想拿这个说事儿,早就上警察那举报去了。我不想揭发,一是想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二是觉着彩云这么疯疯癫癫下去也不是办法,死了算是享福了。警察没发现,算你逮着。但你别在我面前虚情假意的!”
“操!咱俩谁虚情假意?别以为你跟彩云那点事我不知道!你俩自从一起出差回来之后就眉来眼去的,她也不神经了,睡觉念叨的都是你。你现在倒是跑我面前来数落我来了。你好意思吗?”
“俺俩没事儿。是大夫说我有可能治好她的病,让我多陪他。”
“去你妈的,你编巴也不打个草稿儿。大夫告诉你你就干了,你知不知道他是我媳妇啊?你要是没有黄鼠狼的心,咋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儿?再说,男的那么多,为啥非得你能治她。因为你伺候女的伺候的舒服吗?”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打架的。大夫跟我说的话彩云也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就没有效果了。告诉你就等于告诉她。我常德发吐口唾沫都是钉儿,现在彩云没了,啥事都过去了,你的事儿我指定不举报。现在就问问你能不能把名额然给我。”
“你就那么想要。”
“想要。我不能离厂。”
“实话说,彩云死了我得了好几万抚恤金,够去南方做买卖了。但看惯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今天跪在这儿像个孙子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走了。除非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太了解你了。不就是想要这些证据吗?我给你,都给你,你不答应我也都给你。”
“你把我想的太蠢了,事儿你都知道了,证据给我有个屁用。以你的威名到外面说一嘴,公安局长都得当个事儿。到时候把我抓紧去大刑伺候,我还得招。所以嘛,给我证据也不能让我放心。”
“那你说咋办?”
“嘿嘿!你不是爱写日记么,写个日记承认这事儿,再把这些证据上都印上你的指纹。那样你要不说还则罢了,你要是说了,你就是杀人凶手。你敢答应吗?”
“男子汉大丈夫,有啥不敢的?但我告诉你,我按这个说的做了之后你把名额让给我,我也不欠你人情,是你一辈子欠我人情。你是想让我欠你还是想欠我你自己想好。”
“人情值他妈几个钱?我倒真是好奇了,你到底遇着啥事非得留厂不可?这种罪名都敢认?”
“这就跟你没关系了。我回去就写,写完把日记给你保管。”
“别回去了,你现在就把日记拿来,我说一句你写一句,然后我去跟厂长说名额的事儿,厂长答应你了,你再把日记给我。咱俩达成一笔买卖。咋样?”
“成交。但这录音机我就不能给你了。”
“谁稀罕这破玩意儿。你不知道南方都兴录像了,还有声儿还有影儿。这玩意儿最终就得随着你那套生存法则淘汰!”
对话就写到这里。跟常有了解到的情况基本一致,跟夏小书的推测也惊人地相似,以至于那一刻他在想夏小书到底是做出的推测还是已经提前了解到了真相。
同时,他也明白了赵学旺对蔡文友的恨意从何而来。蔡文友一定是无意间听到这段录音,反复琢磨了解到真相,想还父亲一个清白或者也在怀疑父亲死于赵学旺之手,然后在南方时找过赵学旺。再后来他就死了,临死之前因为没能给父亲讨回说法,才一直重复对不起他。蔡叔是个犟骨头,也是硬骨头,他不善言谈,却把兄弟感情体现在了行动中。这么想来,也许他的死也跟赵学旺有关系。
常有总结现在的状况。意识到时间已经相当紧迫,一要拿回磁带,因为这里面写的话不能算作口供;二要赶在赵学旺之前拿到锯子和梯子等相关证据,说不定上面还能留下赵学旺的痕迹。
第36章 争分夺秒
常有离开于阿姨的家,骑上于阿姨的自行车直奔保卫科老主任的小区,路上他用于阿姨的手机打给老主任,一直打不通。他虽然不愿意相信老主任能帮助赵学旺,但经历这么多,他已深深体会到了人心叵测的道理。
随着时间推移,他因为突破性发现而泵血的心渐渐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老主任几乎是事情成败的关键,因为父亲和赵学旺的对话虽然提到了锯子等一系列证据,但并未提到具体隐藏的地点,它们被赵学旺销毁了也说不定。那么磁带几乎是唯一有力的证据。
再无别的方法可言,唯有赶路。他双脚猛蹬,窄小的车轮碾过路面“嗡嗡”作响。
在老主任家单元门前,他直接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跑进楼道,敲响那扇破旧的铁门。三秒、五秒、半分钟,没人应答。他大声喊,还是没有应答。
老主任不在家,应该是和赵学旺在一起。常有万念俱灰,但在绝望之中,还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催促着他去找点什么。
他想起夏小书,拨通她的电话。他这些年经营小卖店虽然没赚到钱,却是练就了一副对数字敏感的脑子,任何一个数字,只要在眼前过一遍,他就忘不了。他能轻易说出每个街坊邻里赊了多少账,更能轻松记住每个老人的电话号码。
他说明身份。夏小书长舒一口气,“你逃走太好了。护士告诉我老赵的司机在医院出没,我还以为你被他骗到别的地方去了。你在哪,我去找你,那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常有道:“我很好,不用担心,我找了证据,你猜的都对,但抱歉我还不能告诉你经过。你要真的是在帮助我,就请想办法把我爸的日记和那截竹片拿到手藏起来。以后我会用到。”
夏小书哑言,许久才说:“有点困难,老赵已经把保险柜里的东西拿走了,但我会尽全力争取的。不过请你听好,这不是为了获得你的信任,而是为了告诉你我觉得对不起你。在此之前,你要保护好自己,老赵为了报仇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