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对方说房子是姓赵的借的,说用几天囤货,没说搞装修,现在已经有买主上门了,因为房子格局被改变过,买卖催了,让常有赔偿损失。说完,这些人粗暴地推倒货架,推搡常有。常有只好给赵大爷打电话询问,电话却是始终打不通。他又打大娘的电话,同样处于关机状态。
被逼无奈,他拿出合同试图寻找可以使用这座房子的证据,结果不但没有发现证据,反而看到合同上一个致命的条款。便利店装修费用总共三十万,经营方前三个月每个月的营业额需要达到五万,否则投资作废,常有需要偿还三十万欠款。
当初选择这里是为几年后住户满了以后打算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每个月的营业额达到一万块都困难,更别说五万了。
没能拿出证据,那些人不由分说地把常有他们赶到门外,然后把新进的货物全都抛到外面。田慧哭喊着捡拾,那些人却又冲到二楼,把他们的行李扔进雪地里,常母的遗像也在其中。
最后这些人抢走钥匙,锁死卷帘门。临走之前,领头的恶狠狠地对常有说:“看你这穷鬼也拿不出钱来,赔偿我们就不要了。但你要是再敢打这个房子的主意,我把你腿打折。”
人们走了,周围安静了,一家三口站在街头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定有什么误会,常有这样安慰自己也想这样安慰田慧,可却见田慧眼中满是埋怨。她一定想说出那句话:“我就说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现在好了,连个家都没有了。”
田慧并没有这样说,只是把衣服脱下来披在常久身上,让他乖乖地在旁边等,自己去抱起常母的遗像。“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吧,今晚回我妈家吧。”
常有没脸面对妻子孩子,更没脸面对岳父岳母,他给他们带上一些东西让他们回家,他一个人到火车站过了一夜。
第二天他再次回到便利店,尝试联系大爷大娘,得到的依旧是关机的提示。他打电话让田慧询问公司的人有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得到的却是没有。第三天还是一样的情景,环卫工人抱怨着扫走了门前脏脏的货物。
第四天,常有终于开始怀疑一切事情的发生是不是有些反常。就在这时,保卫科老主任打来电话,兴冲冲地对他说:“找着了。那个出意外的纺织厂女工就是赵学旺的媳妇!他们俩只领了结婚证,没有办婚礼,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是夫妻关系!”
第27章 意外的背后
常有感觉一座雪山崩塌,露出了事情的真相。三十年前,常德发跟赵学旺的妻子有染并在情急之下杀死了他的妻子,他通过日记得到真相对常德发恨之入骨,他想报仇,常德发却死了,三十年后,他成功归来报复常德发的儿女,害他们无家可归,背上巨债。
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赵学旺出谋划策,大娘依靠自己强大的伪装能力来执行。他们都是技艺高超的骗子!
常有无比震惊,也无比愤恨。但他接受了这种惩罚,父亲破坏人家家庭罪有应得,他自己贪恋美色背叛家庭罪有应得。
他唯独接受不了的事情是大娘那所有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获取他的信任,甚至获取他的心,把他放在很高的地方然后重重摔下。所有的一切都特别简单,哪怕他只是稍微谨慎一点看看合同都不会到今天的局面,可他偏偏没有,并且是在大娘提醒他后依然没有。大娘早已把他看透,像玩弄傻瓜一样玩弄他。
他崩溃了,绝望了,发疯一样在街上狂奔,恨不能一场意外也降临在他的头上,夺走他的生命。
他累了,跪倒在无人的街角,无声痛哭。这时,田慧打来电话。她没问事情的进展,也没再责怪,而是说道:“回来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事情总有解决办法的。”
常有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温暖,一种久违的温暖。这种温暖让他明白只有妻子才是最爱自己的,她可能古板,可能不解风情,但隐藏在这背后的是一颗跟他患难与共的心。
他回到田慧家。岳父岳母脸上的神情说明他们大概知道了这个噩耗,但他们什么都没说,只用沉默宣示自己的不满。
晚上,老两口带着孙子睡在一个屋子,常有和田慧住在另一个屋子。常有再也假装不了,把被骗的事情跟田慧说。田慧脸上的血液霎时流空,呆定定地问:“那怎么办?”
常有摇头,“我也不知道,还是想办法联系他们吧。也许我能说服他们不追我们的债,剩下的再说吧。”
田慧一遍遍地抹眼泪,“看来这个班我不能上了,还是回厂子去吧,这么长时间我都没犯毛病,兴许好了呢。你也别做白日梦了,踏踏实实找份工作。咱们是穷人,但穷人有穷人的志气。”
虽然田慧的语气冷冰冰的,常有依然能感觉到那是一种不离不弃的信任。他更加觉得对不起眼前这个女人,她从没有跟他享过一天福,却遭遇了他的背叛。
但,组长的阴谋还没有结束。就在他想抱抱田慧安慰她时,田慧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是大娘送给他们的手机。田慧拿起来看,面色顿时惨白如纸。
她下意识捂住嘴,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脑袋不受控制地拼命摇晃。“没想到啊常有……我真没想到啊……你还能要点脸吗?你是畜生吗?”她颤抖着把手机屏幕转向常有,上面是一张照片。
酒店的大圆床上,常有和大娘盖在一张白色的被子下,常有赤裸着上身,大娘一手拉着被子捂在胸前,一手举起手机笑眯眯地拍下这张照片。
常有的脑袋“哄”的一声,险些晕厥过去。太阴险了,手机也是阴谋的一部分。原本田慧的手机是无法接收照片的。
他大脑空白,无法呼吸,思维也处于短路状态。等好不容易缓上这口气,田慧突然发作,将手机狠狠砸在他头上,拽着他的头发拼命向门外扯,踢打他,撕咬他,好像在对待自己的仇人。她歇斯底里地喊叫:“你给我滚!给我滚!你不配在这个家待着!你身无分文我嫁给你,从没跟你要过啥,就因为觉得你踏实,可你呢?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我跟你掏心掏肺,吃糠咽菜,我还得咋样啊常有?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孩子跟你遭的罪吗?”
常有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愤怒,他没辩解,在赤裸裸的事实面前,一切都苍白无力。他是个人渣,是背叛妻子的畜生,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他不配再待在妻子面前。
他挣脱开,跑出院门。那一刻,他意识到整个阴谋最大的后果不是无家可归,不是欠债,而是失去家庭,失去妻子的信任,从今往后,他的世界里不会再有温暖,只有无休无止的悔恨和折磨。
他知道,这才是组长的目的,死对于一个人来讲太轻松了,只有这种折磨才能慰藉组长失去妻子的恨意。他认输了。
他把电动车留在田慧家,留下自己唯一的可怜的财产,徒步走回靠近家属房区的一家小酒馆,把自己喝了个大醉。而后在酒精的麻醉下,他穿过工厂,走向大河,躺在冰封严实的河面上。
寒冷将他侵蚀,麻木他的神经,挺过最初的煎熬,一切都宁静了。他的眼前出现田慧穿着婚纱腼腆的样子,出现一岁时的常久笑着朝他爬来,也想起大娘那柔媚的容貌。他笑了起来,像老天许愿让自己死掉,然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然而生活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很多人在满怀期待中遭遇飞来横祸,另一部分人对生活绝望却注定要苟延残喘。不知道多久,他醒来了,看见糊着旧报纸的棚顶和老式房屋的柱子。
两张笑脸出现在他眼前。
是郭大成和孙小洲。
郭大成依旧是那副洋洋得意的神情,“你可算醒了常有哥。你知道我俩是咋发现你的不?哈哈。俺俩去小卖店找你玩,那里边儿的老爷们儿居然说你把房子卖给他了。还是给俺俩看房照。俺俩问他你去哪了,他不说话,用棒子要打俺俩。俺俩能受那气吗?等他睡着俺俩又回去用石头砸了他家的玻璃。完了我就觉着你肯定是发生啥大事才把房子卖了的,肯定心情不好,就到小河边找你。好家伙,你是不嗑药了,咋还在冰面上睡着了?得亏俺俩力气大,换班儿才把你背了回来。”
常有顾不上他们。濒临死亡让他明白了死亡的可怕,也让他找回了一点理智。他把两个孩子赶到外面,拨通田慧的手机。
田慧接了,但是默不作声。许久,常有道:“我想跟你解释解释。你想听吗?”
田慧抽泣一声,而后笑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从今往后我们俩再也没有关系了。孩子跟我,你要同意我们就去民政局离婚,不同意我们就走法律程序。我不会让孩子有一个一事无成、作风不好的爸爸。”
她的语气是平静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平静,却让人心碎。这让常有意识到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但给他希望的是,田慧并没有要求见面商量离婚的具体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