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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最后一篇:今天是最近以来最开心的一天,虽然我打了厂长,他还是把名额留给我了。这么看来他还是一个比较有风度的人,弄得我反而有些愧疚。我答应他做那件事了,这大概不合法,但他说只要我保密工作做得好,出了事情他也会保护我的。为了保密,这件事情我就不写在这里了,但这么大的事,到老了我也不会忘记,那时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我再告诉他吧。真的喜欢这种在危难关头所有人团结一致互相关爱的感觉,要是这场灾难永远不会到来就好了。
  日记到这里结束,本子后面剩下很少的一部分空白。常有失魂落魄地继续寻找着哪怕一个文字,许久才回归现实。
  时间过去一个多小时,雨转小些,玻璃上蒙上一层水雾,不时有水珠流星一样滑下来。老人依然坐在原地,身旁的衣服在火墙上蒸腾出淡淡白汽。
  厂长局促地戳了戳手,“看完了吧孩子,至少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坏吧?你不知道,当我看到你母亲原谅我的时候,我真止不住眼泪。她一直都那么善良。”
  这时,常有想到一个尖锐的问题,警觉地问:“我妈的日记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厂长又是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放手后,常有注意到那里有一道细小的缝合疤痕。厂长说:“那时候你爸应该是看到日记了,也听说过不好的消息。于是一天下午冲到我的办公室,把我的下巴打断,威胁我老实交代。我知道他的名号,不敢跟他打架,就告诉他我的确喜欢你母亲,但从来没做过过分的事。然后他拿出这个日记本指着最后一页问我到底跟你母亲在干什么保密的事。我绝不可能透露,但又不想影响他们俩的感情,就让他回家问你母亲,如果你母亲告诉他了,我也就认命。他走之后我看见日记本在我桌子下面,可能是打我的时候不小心掉的,我把这当成你母亲的念想藏起来,之后没几天资产转移完,我就逃了。”
  “你就那么确定我妈会帮你保守秘密?”
  “不确定,所以我说如果她告诉他我就任命。但事实证明,你母亲为了大家守住了这个秘密,否则我不会在逃走几年才事发。你父亲太正直,一旦知道肯定会检举我。”
  “你敢发誓你跟我讲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孩子啊……我这一辈子风光过,落魄过,被人伺候过,也伺候过别人,到这个岁数,啥都能看开了。土埋半截的人,让我为自己辩解也不会了。”
  第16章 年轻的大娘
  日记写得干净利落,情真意切,任何一个初次看的人都会得到这样一个印象——母亲时时刻刻都在关心着父亲,渴望自己能够在生活破碎的关头给他力量——这绝对不是一个出轨的女人对丈夫会有的情感。但这一切跟组长记忆中父亲的讲述截然相反,跟已经被多次推断出来的谋害亲夫的结果也相悖。这该怎么解释呢?
  常有脑子一片混乱。出于本能他更愿意接受日记上的结果,并且回想起保卫科主任跟他讲的母亲在审讯时哭晕的事情,更坚定了这种信念。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如果组长不是和父亲关系要好,以那么高高在上的身份断然不会对一穷二白的他这么关照,既然关系要好,他说的也应该是实情。那么差池出现在哪里呢?是母亲故意用日记美化了自己,还是父亲为了得到组长的留守名额故意把自己说得那么惨呢?
  权衡再三,他觉得都不太可能。首先来说母亲,如果她跟蔡文友真的爱到了杀人的地步,完全没有必要在日记上惺惺作态。再说父亲,几天来通过各种人的讲述,他能确定父亲绝对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会为了一个留厂名额就把自己的妻子说得那么不堪。那么……是还遗漏了什么吗?
  雨终于停了,风摇曳着房檐上残余的雨帘,不时敲一下窗子,外面温度急剧下降。厂长不知道常有在想什么,只能凭空猜测自己伤害了这个曾经最爱的女人的孩子。
  他脱下常有的衣服,套上依然发潮的正装,来到门口说:“对不起啊孩子,你好心让我躲雨,我却给你讲这么多难受的消息。估计你也不愿意让我去一个罪人见你母亲,我这就走了,如果可以说的话麻烦你告诉她我来看望过她就行。”
  常有从思绪中挣扎出来,绕出柜台拉住老厂长。“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错误,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她吧。”
  两人出了小卖店向村子里面走。路上的积水冻结成冰,把手电的光斑模糊成一片,远处偶尔有几声狗吠,好像在告诉熟睡的人们这场雨过后冬天就要来了。
  回到屋子,点着灯,再次见到母亲的遗像,常有发现自己的心态平和多了。他看着母亲为今生准备的最后一张照片上,嘴角强装的微笑和眼中掩盖不住的沧桑时,内心突然笃定:问题绝对不会在母亲这边,而是在父亲那边。
  厂长点着香,插在装满谷粒的小碗里,跪下来喃喃道:“文秀妹子,老哥来看你来了,我都不确定你还记不记着我,但是这么多年我一直记着你呢。那年我没告诉你就自己跑了,万没曾想后来的人会拿走你的留厂名额,要是你能留下,也不至于一辈子窝在这么简陋的环境里啊……”
  常有没再听下去,悄悄到外屋生上一把柴火,关上门,把空间留给这位痴情的老头儿。几天下来,他对当年那代人的种种情感理解得更加透彻了。
  后半夜,厂长就在常有的屋子里睡下,天亮时常有睁眼,发现厂长已经走了。他急切地想找点什么事情做,以预防稍有松懈就会钻进大脑的混乱猜测,这时,门外响起电动车的声音。他抬头张望,看到是田慧回来了。
  两口子的隔阂在见面的那一刻消解,谁也没提起之前的争执。田慧进屋后就开始准备早饭,吃完饭又开始收拾屋子,冬日里的炊烟和饭锅蒸腾出的氤氲终于让这个冰冷的家恢复了生气。直到中午,他们才开始说话,说的都是对即将开始的工作的憧憬。最后他们商量着下午一起去学校接常久,之后买些礼物去组长家拜访。常有提前给组长打电话,组长表示非常欢迎。
  在前往组长家的路上,田慧骑车驮着孩子,常有驮着礼物,两辆车并排走着。常久紧紧搂着妈妈的腰,笑眯眯地看着爸爸,不时做着鬼脸,眼中满是幸福的光芒——对于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的孩子来说,也许最大的愿望是父母和睦相处吧!
  小区里依然看不见几个人,年轻的大娘开门把他们让进去,告诉他们组长临时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向他们表达歉意,她已经订好了饭店,晚上他们三人一起吃饭。
  常有急忙说:“不麻烦了大娘,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改天等大爷有时间的时候我请你们吃顿饭。”
  大娘开玩笑似的说:“改天的事情改天再说吧,吃饭是你大爷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要完成。”
  说完,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常久身上,欣喜地张开双臂,“这是谁家的小帅哥呀!来,快让奶奶抱抱。”
  常久躲到常有的身后,怯怯地回答说:“不是奶奶,是小姨。”
  几人尴尬地笑了。
  的确,组长的妻子应该比田慧年长几岁,但看起来就像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对比之下,田慧要老气很多。
  几人在客厅里坐下,大娘扫视一圈,把摆在电视柜上面的几个摆件拿到常久面前,“奶奶家没有玩具,先拿这个玩吧。奶奶给你拿好吃的去。”
  大娘离开。常久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牛顿摆,刚想伸手碰,被田慧打了回来。“别乱摸,摸坏了爸爸妈妈赔不起。”
  常久抿抿嘴,规矩地收起手,只把下巴枕在茶几边沿,眼珠随着铁珠左右晃动。
  大娘回来时端了一盘水果和一盘零食,蹲在常久跟前问他几岁、叫什么名字之类的问题。她似乎很喜欢小孩子,熟悉一些后,又申请可不可以抱他一下。
  完成这个带孩子串门必须要走的仪式,大娘在田慧身边坐下,询问起她工作的情况。田慧说自己还没去公司报道,然后真诚地表示自己并没有一技之长,问是不是需要考核一下再决定。
  大娘拉住她因为常年干粗活而粗糙厚实的手,仗义地说:“不用这么见外呀妹妹,公司里的人都是指老赵吃饭的,谁有权力过问咱们家的事?你要是不好意思去,明天我带着你去。我看谁敢惹咱。”
  说完,她调皮地笑了,然后又补充道:“往后咱俩论姐妹吧,总是在老赵那边论亲戚,都把我论老了。”她用手指轻轻在常久脸上刮了一下,“你说是不是啊常久小帅哥?”
  接下来的对话都围绕着女人的话题。这个过程中常有发现年轻的大娘似乎特别精通为人处世之道,询问田慧的所有问题都像姐妹一样坦诚率直,又不会让田慧感觉到身份差异带来的窘迫。田慧也终于敞开心扉,似乎跟大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聊到最后,大娘领着田慧去参观豪华的屋子,回来时手里拎着好几大兜子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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