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黄润雨沉默的接过筷子,暖黄的灯光从头顶照下。微泛油光的面看上去让人颇有食欲。他小声说了句谢谢。
何东远放的辣椒有点多,估计是水未烧开面也没有一根根分开,吃到嘴里是夹生的。黄润雨沉默着一口口下咽,他垂着头红了眼眶。
人总是很容易被感动,特别是最脆弱的时候。
何东远见此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笑着偏过头看向黄润雨。
“难吃哭啦?给你拿瓶甜牛奶?”
说完何东远便推门出去了,卧室里重新安静了下来。黄润雨很快就吃完了,他将碗放在了一旁。沉默了一会后将放在桌上的背包拿了出来,他将课本一本本放好在桌上,最后将黑色笔记本摆在了右手边。
不知想到了什么,黄润雨从口袋里拿出放了许久的纸条,他将纸条摊开在黑色笔记本旁,他轻轻抚摸着陈于同的黑色字迹,熟悉的行书体与陈于同的写字习惯极为不同。
黄润雨将笔记本摊开,端正的字体与手中的字条形成了显明的对比。黄润雨心头一怔,他不由的想到了那天台风夜他曾在草稿本上写的字,一颗心再次罕见的加速跳动起来。
也许,陈于同也没忘记他。
得到这个认知,黄润雨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垂下眸深深叹了一口气,直到心情再次平复。黄润雨从桌子的最深处拿出了手机。
这么多天以来,黄润雨一直拒绝与外界交流,范佩将手机寄给黄润雨之后他就从未打开。黄润雨拿着方方正正的手机沉默了许久。看着桌上的字条,黄润雨目光一闪,他按住了开机键。
开机的一瞬间,数不尽的消息出现在界面,黄润雨握着手机慢慢弯下了上身。不可控的情绪在内心蔓延生长,黄润雨在一片寂静中闭上了眼。
“润雨,你喝牛奶吗?”何东远的声音恰时在门外响起,他敲了敲门拿着牛奶走了进来。
“这个常温的。”何东远将牛奶放在了黄润雨桌上,他注意到桌上摆放着的课本和字条。
字条上面的名字他似乎有些熟悉。
何东远轻轻皱眉,他下意识的记下来旁边的联系电话。随即诧异的发现黄润雨竟然拿着手机。
今天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何东远沉默着从房间退了出来,他不知道黄润雨突然与外界联系似乎对他病情有利。有时候人的一句话可以给这些患者致命一击,可患者不与外界交流,不是他作为心理医生的理想预期。
何东远扶着把手望着黄润雨单薄的背影,他叹了一口气。
由衷的希望,黄润雨遇到的人都能保有善意。
黄润雨看着桌上的牛奶沉默了许久,他想到了第一次给陈于同牛奶的场景,他教他读了英语单词,将书分给了他一半。
还想到那天放学后,夕阳格外的艳丽,晚霞从天边接壤红透了大半边天。黄润雨看着陈于同的背影,他坐在课桌上望着窗外,转过身的时候手里握着玻璃瓶。
黄润雨突然意识到这些事是从他整个人生经历独立出去的,唯一不多但美好的事。
他在这段时间偶尔会想到家里的爷爷奶奶,可他们始终与黄宏息息相关,与范佩说的往事无法分离。他已经无法在这段童年经历中获得纯粹的美好回忆,可陈于同不一样。
黄润雨目光一闪,他重新将手机拿了起来,屏幕上的白猫让他心颤,他强忍着红透的眼眶解开了锁。心跳在此刻疯狂加速着,黄润雨放轻了呼吸,沉默着点进了微信。
黄润雨的目光虚无的放在各式各样的头像上,他盯着未读的一个个红点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加上过陈于同的联系方式。
黄润雨还记得自己申请了微信后,手机联系人一个都没有。他当时缠着求了陈于同很久,陈于同被他闹得没办法,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是拒绝了他。
“你天天都和我在一起,还加微信干什么。”
外面的风刮的更大了些,黄润雨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将视线移到了桌上的字条上,上面的联系方式被人写的很工整,与旁边有些张扬的签名有很大的差别。
黄润雨沉默了许久,他隐藏了自己的朋友圈,改了他的头像。
在一切做完之后,黄润雨抬头看向窗外,在一片月色中,期待着已经流失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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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陈于同的家
“陈于同,你给老子滚出来。”
幽暗的房间被一声粗壮的男声打破,简陋的铁门前站着一个男人,他手里提着酒瓶,另一只手拍的铁门嘎吱作响。
“老陈,你疯了不成?孩子好不容易......”听到动静,住在隔壁的女人扭着腰走了过来,她抹着红唇身穿着短裙,一条腿又白又长正靠着墙,妩媚的瞟了男人一眼。
“穿成这样......我等会来找你。”男人目光一怔,他挑了挑眉,醉醺醺的伸出手摸了一把女人的大腿,喘着粗气缓缓凑近了女人耳边。
隔壁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两人皆是一惊,他们立即望向声源处。
门口的贺旺嘴里叼着烟正冷冷的看向两人,他穿着宽大的黑色背心手里端着一碗卖相不太好的面。见到两人,贺旺倚着门冷笑了一声,他无视女人的劝阻缓缓的走向男人抢过了他手中的酒瓶,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陈祷富,你他妈的还喝呢?怎么没喝死你啊?操你妈的。”
男人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他扶着门框缓缓站起了身,过紧的领带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忍着怒火颤抖着指了指大惊失色的女人。
“臭婆娘,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我供你吃供你喝,你他娘的教出这个玩意?”
“有好儿子也没见你多珍惜。姓陈的,你再来一次我就把烟头□□嘴里,让你一天天嘴里乱喷粪。”贺旺拧着眉倏然将酒瓶砸到了地上,巨大的声响让本就岌岌可危的灯管倏地炸裂,过道里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旺旺,怎么跟你爸说话的。”愣了好大一会的女人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拉住了正欲动手贺旺,妖艳的妆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诡谲。
“他算什么爸爸,一人娶两个老婆当自己是皇帝吗?选妃吗?”贺旺一把推开了拦在自己身前的女人,他忍无可忍发出一声怒火,随即将手中的碗直直的朝眼前的男人泼去。
滚烫的汤水从男人的头上迅速滑了下来,男人仅剩的一点醉意被烫的所剩无几,他捂着红透的耳朵从喉咙发出一声怒火。
“贺旺,你这辈子都别想老子养你了,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你爹都不知道吗?和男人乱搞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还给你爹摆上谱了是吧,你妈还想让你出国......”陈祷富红着眼眶将视线放在了女人身上。
“你就在梦里想着吧,我这次就算给这死了娘的白眼狼都不会......”
“砰”一声剧烈的踹门声打断了陈祷涛的怒火,紧闭的铁门被人硬生生从门内踹开了,房内并没有开灯,仅有一丝月光洒了进去。
陈于同的头发已经超过了眼睛,他身穿着黑色的衣服伸出去的脚还没收回来。月光下他缓缓抬起来头,几个月不见,本就瘦削的下巴更不见一丝肉。
他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一双眼里红血丝布满着,手里还拿着一把锉刀。陈祷富见状仅剩的一点醉意都消失不见,他睁大眼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什么?”陈于同放轻了声音,一阵晚风吹来让陈祷富有些不寒而栗,他清了清嗓子。
“怎么?你也要骂你爹不成?”
“呵”站在一旁的贺旺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以为他跟我一样,你再不滚我保证这把锉刀下一秒让你头破血流。”
陈祷富听闻还想再说些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陈于同的神色骂骂咧咧的嘀咕了一句,转身往楼梯间踉踉跄跄走去。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女人随即立马跟上,筒子楼再次恢复了安静。
“真是造孽,遇到了这个爹......郁老师多好一个人啊,怎么就想不开非和他搞一起。又穷又没出息......”
安静的楼道里突然传来议论声,陈于同面无表情狠狠捏紧了手中的锉刀。
“哎,别说这些了......人现在可有钱了......郁老师不是那个了吗?肇事司机有钱啊,拿了不少钱私了了,郁老师咽气前还跟于同千叮咛万嘱咐把钱给他爹......你说这郁老师是图什么?自己的儿子......”
“闭嘴吧,谁在乱说一句我扇烂他的嘴。”贺旺忍无可忍的发出一声怒吼,筒子楼彻底安静下来了。
冰冷的月光洒进了筒子楼里的过道里,贺旺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汤面与酒液交缠在漆黑的地板上,肮脏的污垢顺着地板流进了陈于同的脚下。
他皱了皱眉将嘴里的烟扔在了地上,沉默了许久后踏进了房内。
“......老文给我打电话了,叫你回去上课。”贺旺转过身将房内的灯打开了,刺眼的白炽灯让陈于同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