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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如果说陆栖川悔的是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晏离鸿的变化,那陆栖野就是怪自己碍于那两三分面子,没有在晏离鸿最需要的伸出手。
  当时陆林大婚,晏离鸿和陈京观在门口说过话,陆栖野是知道的,他也从中品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晏离鸿知道陆栖野和陈京观在做什么,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愿意先抛出橄榄枝,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那时的陈京观没有认出晏离鸿,而陆栖野只以为晏离鸿是在与自己较量。晏离鸿对待陈京观与对待其他人不一样,陆栖野能感觉到,可他以为晏离鸿只是和他一样发现了陈京观的过人之处。
  只可惜晏离鸿却来没想过和陆栖野比较什么,他从没觉得自己有资格和陆栖野比较。他只是看透了陆栖野的心思,陪他玩着打嘴炮的游戏,仅此而已。
  终究那时没说出去的话再也没找到机会,再见面时,陆栖野怪不了晏离鸿,晏离鸿对陆栖野只剩下愧疚。
  “老爷,夫人让你快些回家去。”
  刚下朝的陆晁被家里的老管家拉着就往回跑,路上还有人笑他都这岁数了还如此怕妻,陆晁木楞楞地点头笑着,心里却已然猜到了些什么。
  陆府门前的马车开走了,林含章被一刻不停地带回了林家,而陆府的院子里,晏离鸿的尸首裹着白布放在院子中间。下人们想要挪走,方荔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对于这个儿子,方荔没有陆晁那般复杂的感情,她不管陆晁是出于何种原因将小小的晏离鸿捡回家,可只要做了她方荔的儿子,她就要一辈子好好养护着。
  只是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方荔看到晏离鸿的时候两眼一黑。短短两个月,原本热闹的家变得空荡,那些人再也回不来了,那些时光也回不来了。
  “潼辉,”方荔看到陆晁,憋了许久的眼泪随着一声轻唤宣泄而出,“离鸿回来了。”
  陆晁赶紧跑过去抱住方荔,他皱眉看着地上的人,犹豫片刻弯腰掀起白布。
  晏离鸿其实只剩一副皮囊了,可陆晁还是觉得他瘦了,觉得是他这些日子过得太苦所以瘦了。
  “葬了吧,别折腾他了。”
  陆晁扭过头,嘴里的血腥气直冲天灵盖,跟在他身后的管家叫来人手将晏离鸿抬下去,随后出门去了棺材铺,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二次踏入那个地方了。
  另一边,林含章感觉到马车停下了,他掀开帘子看到了林均许提的字,看上去像是春节时候贴上去的对联。
  “小少爷,”马夫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林含章,最后只能照着檞枳的说法喊道,“到了,您下去吧,我们该回去了。”
  林含章道了声谢,身后的马车一步不停地离开,扬起的尘土迷了他的眼睛,他却不敢转身去敲响背后那扇门。
  “含章?”
  也不知是天意作祟否,门后的梅椿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自从林含晚走后她每日都在院子里一个人看月亮,眼睛乏了再回去睡,方才马车的声音不算小,而这个时辰来林家的通常都是不速之客。她起身推开了门,却看到了很久只出现在梦里的身影。
  “母亲,是我。”
  林含章回头的瞬间跪在了梅椿面前,屋子里的林均许闻声赶来,也愣在原地。他嘴张了又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看见梅椿握着门闩的手在发抖,他便将她搂进了怀里。
  “你先回去睡,好不好?”
  林均许语气温和,带着些哄人的意思,梅椿嘴角微微颤动,抿着嘴点了点头。
  等着梅椿回屋,林均许顷刻间冷了脸,“进来。”
  那一夜,林含章没有等到林均许的责骂,没有等到林均许的兴师问罪,林均许让他把过去发生的一切如实招来,而林含章一句假话也没敢说,最后,他双手递上了晏离鸿的信。
  “这是师父让我给您的。”
  林均许看着信封上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迹,大概也猜到了晏离鸿的下场,再加之刚才陆晁急匆匆离开,想必是晏离鸿也一起回来了。
  “你到还认他是你师父。”
  林均许的话听不出情绪,林含章抬头打量着他,却依旧坚定地回道:“师父错在害了陆伯伯一家,可他对我,从未亏待。”
  “可他也牵连了林家。”
  林含章不说话了,在他知道林含晚入宫后,没过多久就想明白了她的意图。都说双生子心意相通,林含章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林含晚在无意间成为晏离鸿的帮凶时的那种心情。
  只是他没说假话,晏离鸿对他很好,他也是心甘情愿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父亲,”林含章跪倒在地,眼泪直直砸在地上,“我不想说我错了,可我又觉得我好像真的错了。我害死了很多人,成了和师父一样的乱臣贼子,成了林家的败类,成了您和姐姐的负担,让母亲我日夜担心,让你们替我收拾这个烂摊子。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如此。”
  林均许飞起一脚踢到了林含章的胸口,他闷哼一声依旧直直跪着,可那一脚也是林均许对他最后的回应,他没有再对林含章的话有任何反驳或者批评,他起身关上了门,离开了书房。
  之后的两个月,陆栖野捷报频传,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陆晁比元焕更早一步收到江阮跳海的消息,他没有追问江阮到底死没死,他只是将消息又传给了林均许。
  “江阮败了。”
  那日午膳,林均许冷不丁开口,林含章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应了一句“嗯”。
  “等栖野回来,元焕势必要把所有事情理个清楚。”
  林含章还是没说话,梅椿看了林均许一眼,林均许回望她时两个人目光交叠,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父亲母亲,我先回屋了。”
  林含章那碗饭几乎没动,梅椿收拾碗筷的时候盯着那碗面看了好久,最后去厨房给他打了一碗新的端进了屋。
  “没吃饱吧。”
  林含章勉强地笑了笑,眼神聚焦在梅椿手里的面上。那是他最喜欢的烩面,梅椿还在上面加了一颗荷包蛋。
  林含章伸手接过来,面条入口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烫,林含章哭了。
  “吃吧,吃完好好睡一觉。”
  林含章点头,大口吃着碗里的面,慢慢地胸口的异样惹得他不禁皱眉,梅椿扭过头不再看他,泪水从眼角滑落。
  “母亲,如果野哥没回来,我会死吗?”
  梅椿没有回答林含章,她也说不上林均许为什么又留了林含章两个月,他也在等吗?只是如果陆栖野回不来,林含章不过是又多背了一条人命,他更活不了了。
  可林均许还是让林含章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在家里过了两个月,一家三口一日三餐都在一起,有时林含章睡觉前还能看到林均许的身影从窗外闪过。
  最后林含章没有等到梅椿的回答,他手里的碗悄然落地,飞溅起的汤汁落在了梅椿的裙摆上,紧接着林含章倒在她身边。
  林均许说过,这辈子能要林含章命的人只有梅椿。
  如果梅椿硬要留下林含章,林均许会辞官,会像苏晋一样隐姓埋名带着家人离开北梁。他做了北梁一辈子的忠臣,可凭心而论对于三个孩子来说,他这个父亲做的远远不够。
  只是梅椿又何尝不知道林均许的心思,同床共枕十余年,这个在朝堂上能言善辩的男人在家总是沉默寡言,渐渐梅椿生出了与他的默契,知道了林均许心里的隐忍和永远欠缺一点的勇气。
  梅椿是把林含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只有她可以要了林含章的命,也只有她要了林含章的命,元焕才挑不出林家的错处。
  到最后,当真是谁都逃不过人心。
  第185章
  陈京观将手里的信打开, 摊开放在桌上,他甚至能想到陆栖野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是什么情态。
  “你别说,他越来越像你了, 无论是说话的口吻, 待人接物的方式, 以及悲天悯人的性格。”
  苏清晓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 在一旁打趣道, 陈京观却摇了摇头,“他的悲悯是骨子里,要不也不会轻易信了我一个草莽。追根溯源, 那是陆将军和方夫人给他的, 与我无关。”
  苏清晓不愿与陈京观争辩,只看他将信收好放在了匣子里。
  “他之后的日子不好过,”苏清晓继续道,“北梁朝堂上已经没有能护着他的人了。他和元焕想要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得靠他自己去趟。”
  “他不需要人护, 他是陆栖野。”
  东亭又一次覆灭, 元焕本着斩草除根的意思彻查东亭旧族,凡是能确定祖上来自东亭的, 皆不可留在北梁的地界,于是一大波流民集中在遥景平原和崇州。苏清晓问过萧祺栩的意思, 小皇帝倒是很圆滑地说了一句“天下臣民,愿臣服者,皆是民。”
  只是南魏毕竟也在过去几年受到了重创, 户籍登记又刚开始实行,一旦放任流民泛滥,暴乱是不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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