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江阮轻笑道:“你也说了是现在的他,而他会成长,而且成长速度很快。杀死一个隐患的最好时机是在过去,其次就是现在。况且,陈京观已经不只是一个障碍了。”
只要他存在,就会有人时刻提醒着江阮:你曾经真的对一个人心软过,想要与他成为朋友。
而江阮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不对任何人用心。陈京观的存在,就像是上天给他埋下的一颗引雷。
“好了,我把一切都同你说清了,你也该明白了,”江阮看着晏离鸿,“这一仗,他必输无疑。我的底牌还没有打出来,可他手里已经没牌了。”
“你还有什么打算?”
晏离鸿警惕地看着江阮,江阮走过去安抚着他,“放心,不会出卖你们的。你和汪将军跟在东亭军后头看着就行,等时机到了,你会看到我的底牌的。”
江阮又露出了他那不明所以的笑,可晏离鸿却觉得脊背发凉。
他是做好准备在战场上与陈京观和陆栖野正面相对了,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可江阮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昌安军还不是他的底牌?
晏离鸿一直知道江阮可怕,也知道他不会对任何人吐露全部,可如今窥到了一点,已经让他觉得汗毛竖立。
江阮就像是站在云端的天神,他俯视着人间,所有人都在他的手心里。
二十二岁的年纪,他怎么能做到这一切?
“若还有疑问,等打赢了回来讨封赏的时候我再同你说。”
江阮转身,贴近晏离鸿的耳朵,“所以,不要和我成为敌人。”
说罢,江阮轻笑一声跨步又回到大殿里,如今七月的风吹过朔州,远比不得北梁凉快,晏离鸿在阳光普照下大汗淋漓。
他的确想要赢,可他希望是光明正大的方式,打败陈京观。
“晏军师,昌安军全体两万将士在西平门集结完毕,等待您的号令。”
汪恕走到晏离鸿身边行了个军礼,他看着刚关上的大殿门小声的问道:“可是陛下有什么嘱咐?”
晏离鸿摇头,“我们跟在东亭军后面保存战力,其余的,他都安排好了。”
汪恕了然地点头,似乎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晏离鸿瞧了他一眼,“汪将军,妻儿都安顿在汝州了?”
汪恕回道:“是,汝州偏远,战事一时半刻打不过去。”
晏离鸿没作声,汪恕瞧着他有些反常,“晏公子,此刻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我明白。可汪将军你就没想过,万一等会你斩下的是从前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的头颅,你就不会犹豫?”
汪恕默声,片刻后应答:“不会。我们都是职业军人,彼此心里都明白。我拼命换个前程,又有什么错?”
汪恕十五入军营,先是跟着陆韶怜走南闯北,后被交给了陆晁管辖,陆家更迭,陆栖川又成了他的长官。
如今他年近四十,若留在北梁,再有十年也将满了期役,届时他刚十四的儿子会应征入伍,周而复始,直到他汪家也同董家一般只剩下满门牌位。
他不想等真的到那一天的时候再作出这样的选择,他要成为第二个陆晁,替儿子和闺女寻个新人生。
最坏不过就是战死,可这也不过就是军户家既定的结局,他汪恕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走吧。拿起你的刀,我们都去寻个新出路。”
第94章
与此同时, 朔州城外一百里。
“先锋队派出去了,你觉得来迎的会是谁?”
陆栖野同陈京观站在一起,他们带了一半人在朔州城外的高地扎营, 另一半由董辉和席英带着, 继续窝在山洼里, 等态势清楚了再做支援。
“如果东亭军和昌安军真的都在此处, 那江阮应该会派东亭军。”
陆栖野点头对陈京观的话表示同意, 可很快又问道:“那我们两万人分两拨走,会不会引不出北梁的军队?”
陈京观笑着摇头,“元衡等的时机不是平远军弹尽粮绝, 而是我必死无疑。”
陆栖野侧过头看了陈京观一眼, 没有再说话。
“走吧,我们不能和先锋队隔得太远,否则江阮会起疑。”
陈京观说罢,号令身后的将士拔寨,一万人分三侧同时向朔州的三个城门进发。在朔州边界陈京观与陆栖野相向而行, 二人都沉默不语, 他们把满腹嘱托都放在了心里,希望能在下次见面时亲口说出。
“报, 先锋队受阻击,正从东直门迂回撤退。”一个小兵跑到陈京观马下。
“来迎的是东亭军?有多少人?”
来送信的小兵点头, “领头的瞧着面生,但所行动作是东亭军无疑。我看着该是有万人以上。”
陈京观点头应了一声,抬手止住了队伍。他们此时要去的是北化门, 原先安排进攻东直门的那队人马交给平芜去带了,陈京观对他是放心的。
可是万人军队……江阮一开始就玩这么大?
“袁冲,你带一千人去增援平芜, 确保能拖住这一万人马就行,拖得越久越好。”
陈京观身边的将领行礼领命,一声令下队伍的后端就自动分裂开来,跟着袁冲朝东去了。
此时陈京观身边没有了能商量的人,他在脑海中又盘了一遍线索。
东直门一万人迎敌,而东亭总共也就五万兵力,陈京观在出发前收到桑柘寄来的军报,说是探到益州守着一万昌安军,还有一万东亭军在济州边界。
如此算来,即使崇州没有调去守军,江阮手里也应该只剩三万,此时贸然发出一万人,这不是江阮的性格。
陈京观虽说没有要来南魏的虎符,可他是萧霖钦定的将军,战前他托关策将一份急报送到了萧霖手里,让他做好倾全国之力灭东亭的准备。
南魏的常备守军在去除崇州的叛军一万后,廊州和参州该还有三万,参州路远,那一万人是指望不上了,可是廊州的两万兵可以驰援朔州。
陈京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同萧霖开口,对方明明已经明确说过只会旁观,可陈京观写那封信的时候没有犹豫。
萧霖和十年前的那个他不一样了,陈京观记忆里的人形已经模糊,可他就是觉得萧霖不一样了,他还愿意再信他一次。
而陈京观觉得江阮势必知道这些,可从现实来看,在如今一切未定的情况下,江阮似乎并不打算给自己留退路。
“继续前进。”
陈京观发令道,身后的两千人继续朝北化门走。
……
朔州另一侧,东直门。
“平统领,少将军命我们前来驰援,他让我们务必拖住这些人。”
平芜看到袁冲的时候愣了一下,但很快手里的刀下意识砍掉了一个人的头颅,他被温热的鲜血唤醒,接上了袁冲的话,“那他呢?只带两千人冲不了北化门。”
战场上喧嚣一片,平芜的刀混合着四处飞起的喊叫声,袁冲觉得自己的神经在被挑拨,许久未生出的嗜血性在他心底有了雏形。
“我只听军令。”
袁冲的话说完,便化作一条飞驰的黑影冲进了人群,此时的情况不容平芜多想,他也只好受下了军令,与袁冲一前一后迎敌。
陈京观不在的这些日子,董辉对平远军的训练一日不敢松懈,有时他都觉得自己在昌安营时都没有如此紧张过,他想着,觉得该是自己当了将军的缘故。
从前他只需要跟着陆韶怜、陆晁和元衡打仗,他就像这些人手里的刀,不需要有思想,只需要锋利就好,可如今这平远军放在了他的肩上,他感觉到了沉甸甸的重量。
如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事实证明董辉是个老练的将领。
平芜几乎没有做什么指挥,三千人的队伍自行分了三个小队,各自由军长带领,一队向前突进迎上了冲锋而下的三百人,另外两队从侧翼进攻,右翼的军队提前突围为左翼创造时机,平芜带着人切断了这万人长队。
只有真正交锋时,军队之间的素质才会被展现出来,东亭军组织力低下的缺点一览无余,颜尚卿刚开始还能号令着队伍奋勇迎敌,可渐渐的大家被平远军磨了士气,虽说没有丢盔卸甲的,却出现了停滞不前的。
“走啊,愣在这里做甚!”
颜尚卿已经杀红了眼,他入伍刚三年就拿到了领军的任命,他满心都是父兄未酬的凌云志,他往前冲着,还招呼着身旁的士兵。
但是他毕竟年轻,他没有想到自己这般轻易地得到了江阮的赏识,让许多在这东亭军中熬了半辈子的人眼红,他也没有想到以他的年纪,被推到这个位置上就是送死的。
站在颜尚卿身边的士兵没有动,他手里拿着刀,胳膊像是秋日里的树枝般乱颤,他不断地咽着口水,瞧见平日里唯唯诺诺的颜尚卿毫不留情地刺穿了眼前人的胸膛。
“你此时若退,就是临阵脱逃!”
颜尚卿的声音震彻整个哄闹的东直门,无论是东亭军还是平远军都被这句话点醒。若说方才的动作是战士下意识的反应,那么此刻他们真正意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