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昌安营藏着一条潜蛟,他既善兵法,更懂人心。
“喜欢又不是丢脸的事情,况且,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随着年岁稍长,林含晚就更多了几分娇蛮,不过她不是不懂礼数的,她的娇蛮,更多的在于她相信自己,同时也相信她相信的人。
算是一种恃宠而骄。
“之后到了兵营,你可以再去问问他。”
陆栖野笑着应答,而马车里的林含晚眉眼弯弯,林朝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而林含章有些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冷嘲热讽道:“说不定先生身边已有佳人常伴,毕竟年少有为的郎君,多少姑娘都喜欢呢。”
“你在这里讥讽我没用,他是你的先生,你却没学到他的半分,该是你要担心了。亏得父亲煞费苦心寻了他来教你。”
林含晚嘴上不饶人,等她说罢,林朝槿便“嗤”地笑出了声,紧接着就连一直有些紧张的梅椿也陪着笑了,只剩下林含章一个人冷了脸。
“就你这副样子,论我也不会喜欢你!”
林含章怒目而视,而林含晚并不接腔,她侧过身与林含章拉开了些距离,微微打开帘子透气。
本还在远处的雪山已经近在咫尺,路两旁的松柏扑簌簌落着雪,她定睛一看瞧见一只松鼠在枝桠上蹦,她的目光跟随着那小东西走,一直到它消失在松林中。
“母亲,父亲也快来了吧,我记得他很喜欢雪。”
林含晚冷不丁开口,旁边的梅椿便显得有些紧张,而林朝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回答道:“父亲来了信,不日就到沧州赴任。”
林含晚捕捉到了关键词,但是她没有继续往下问,甚至回头用眼神警告着林含章,让他也闭了嘴。
对于林均许的遭遇,虽说全家上下都努力瞒着他们,可是林含晚是敏感的,她能迅速捕捉到一些信息,不过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她依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相比之下,林含章迟钝一些,但是两个姐姐都沉默着,他总还是能察觉出些什么,他想要问,但是林含晚总会如此时般拦住他。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梅椿,望见了林朝槿牵着她的手,用拇指静静摩挲着她的手背。
也罢,无论将来要去哪里,至少他们一家人又团聚了。
只要家人还在,家就还在。
第67章
陈京观收到陆栖野寄来的信的时候, 他正和温叔让一起吃早餐,家中有长辈的好处就是随时都能吃上热乎的饭菜,但相应的, 他们住在温府怎么说都有些拘束。
而温叔让当然明白陈京观与自己这不近不远的关系, 为了能多留他几日, 他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让陈京观怎么舒服怎么来。
此时他见来送信的驿兵有意躲着自己, 就识相地扒了两口粥去了厨房,留下陈京观一个人在正厅里坐着。
“少将军,这次的信是从沧州营寄过来的。”
驿兵解释说, 陈京观没应声, 打开了手上的信封。
信上陆栖野说自己去了重山,同时整个林家都搬到了沧州,林均许被降职,如今北梁朝堂只剩下他父亲一个人与孔肃相抗衡,他心里很不安。
对于林均许被降职的事情, 陈京观有听闻, 毕竟到了他的位置,他的升迁就不再是北梁一国的事情, 由此事引发的涟漪,很容易波及到所有人。
但是陆栖野也去了重山, 陈京观没有看懂他们的意图。
他的加入,使重山成了北梁真正的军事重地,北梁安身立命的所有依靠如今都掌在了身处重山的三人手里。
这件事光是他想来, 就已经觉得暗藏玄机,更何况那位北梁皇帝。
不过陆栖野信上没有提及自己去重山的原因,陈京观也就没有再问, 他想着陆晁一定不会随便支走他们,相比于自己,陆晁见识过更多的人心险恶。
“吃完了就让人来收拾吧,你最近若没事,可以去我给你在丰水县置的宅子看看。”
陈京观抬头,温叔让笑着招呼人进来收拾碗筷,他递给陈京观一块帕子,陈京观轻声道了句谢。
虽说已经相处了小半个月,可是陈京观还是觉得别扭。
话虽然说清了,可是那道疤还在,它只是不痛了,却不是不在了。
“没事,反正丰水县离得近,那地方小,平日也没什么事,我再陪陪您。”
陈京观嘴上说着,却看见温叔让有些欲言又止。
“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温叔让动身走过来,坐到了陈京观旁边,犹豫了一下将手抚上了陈京观的肩膀。
“这么多年不见,你与我不亲近我不怪你,如今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用太顾及我的。其实,”温叔让顿了一下,“我只要知道你还安好就行。”
陈京观感觉到肩膀上的手颤动了一下,他望着温叔让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他没有再推辞,寻来了平芜开始着手搬家,他不是不愿意与温叔让一起住,而是他有很多事情不想让温叔让知道,或者说不想让他牵涉其中。
母亲拿命保下了他,自己断不能让他送了命。
好在丰水县离怀阳县不算远,陈京观走时与温叔让约定一周回来吃一次饭,他想像陆栖野一样给温叔让撒娇,但是嘴张开了,却只说一句“您多保重”。
温叔让明白他的性子,便招手让他离开,不过陈京观走之前故意提了一句自己想吃叉烧包,他想着主动开口了,温叔让总能感觉得到自己是愿意接纳他的。
毕竟愿意麻烦一个人,其实是信任他的表现。
从温叔让家离开,陈京观要沿着泯川江才能走到丰水县,丰水,顾名思义就是水源丰茂的地方。
他这次选择骑马走,一路上看着江边停靠的画舫,这些船只只有每月十五的时候才会开动,平日里停在那,外表的精致和毫无生气的内里形成对比。
偶尔有船夫上去做检查,庞大的船身里嵌着一个小小的影子,围栏升起的时候它好像活了过来,可很快又陷入一潭死水。
这样的画面让陈京观想到了史如所说的机器。
在某种程度上,南魏也和这些船只一样,内里不知道腐朽了多少,可是表面依旧花团锦簇,只有开船的人才知道,他们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师兄,前面好像有人在游街。”
陈京观寻着平芜的声音望过去,发现此“游街”非彼“游街”。
只见路中央缓缓驶过来一辆花车,随着那庞然大物向前移动,上面时不时洒下来花瓣雨,路两旁的百姓见怪不怪,但也默契地停了步子,驻守在花车的两边。
陈京观让跟在后面的府兵为花车让路,他也下马站在人群外围,等着那花车靠近,他才看清楚上面坐着的人。
霜栽。
霜栽也看到了她,她巧笑嫣然,手里的琵琶迎合着最前面站着的歌女,路过陈京观时她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目不斜视的继续随队伍前行。
陈京观听到他耳边的年轻人惊呼道:“霜栽看我了!她真的记住我了!”
“想问下,这是什么活动?”
陈京观随手拉过那个年轻人,他嘴上回着话,可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走过去的花车。
“这是我们崇州的特色,每月十二由各红楼选出当月的花娘子,只有当选花娘子的人才能参加十五的画舫游船。”
陈京观应了一声继续问道:“那我们如何才能参加画舫游船?”
那年轻人转头瞟了陈京观一眼,眼里露出不屑的神情。
“那岂是你我这种人能参加的?”
陈京观笑着应了声是,见他态度很好,那年轻人便摆出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开口为他解惑。
“公开的渠道,是通过每家红楼门口的票榜打赏,每家前三位可以获得红楼签发的入场券。至于不公开的渠道,”那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若能勾搭上官府或者直接入了哪个花娘子的眼,他们也能带你进去。”
陈京观了然地点头,而那年轻人重新打量了他一番,试探地问:“你若有银钱,或许现在去泯川楼打赏还来得及。那里的姑娘心气高,只有她们选中的人她们才会接受。我看你皮囊不错,这次进不去混个脸熟也行。我就是锲而不舍的追求了霜栽姑娘十七次,你瞧见没有,她刚才看我了!”
随后那年轻人像是魔怔了一样陷入自己的遐想,就连陈京观对他道谢的话他也没听见,自顾自地随着花车往前走。
“平芜你先带着他们几个去府院收拾,席英你随我去一趟泯川楼。”
陈京观说完,就看到平芜抿了抿嘴。
“你别想,在我没探察清楚那是不是盘丝洞之前,我不会带你去的,我不会忘了你在蛐蛐馆丢了多少银子。”
说罢,陈京观翻身上马绕过了人群,而平芜嘴里絮叨着,却无法反驳,只得遵了他的命令带着府兵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