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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直到此刻,忽兰彻底将一切点破,她才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圣水是从克尔茶湖取的,西芥百姓是岭扬江喂养长大的,被记住的不该只有西芥的草原。
  “那你呢?”
  沁格突然发问,而忽兰笑着回答道:“遏佐虽然心术不正,可是腾里在他的管制下好了很多,他没了,便又我顶上去吧。”
  沁格闻言眉间的担心陡然升起,忽兰便宽慰她:“以前的腾里是炼狱,可总有人选择坚守在那里,那就让愿意留下的人留下吧,我相信那片土地会回报热爱它的子民。”
  忽兰的意思沁格听得明白,该被保护的人,只因为他们是人,就该有姓名。
  沁格从忽兰的帐中出来时已到了傍晚,如今三月的落日也有了属于它的温度,那斜晖洒落在草地上,连接着看不到尽头的沙漠一直通往长生天。
  沁格去寻陈京观时他的帐子已经空了,而他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的承诺,依然有效。”
  突然,又是如那日一般的寂静,只是此时帐子外的巡逻兵正在换班,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样子,沁格不再是被丢在沙漠中的人偶,她的身上从马服,到罗裙,用不了几日,又将换成首领的长袍。
  这次,她不怕了。
  第59章
  沁格的继位对于西芥的正统是极大的挑战, 可故去的王族已经没有势力能与她一决高低,而兹察的站队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在沁格的即位大典上,兹察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儿子科迪。
  同样的天命神授, 沁格接过了父亲的顶冠。
  不过沁格在如今的情形下继位, 她的那些理想抱负也就变得更难实现。
  但她依旧在部落大会上力排众议, 正式宣布废除三等级, 同时责令将西芥所有百姓无论男女老少全部编册登记, 依据其特长和意愿分派各自的营地,交由新选举产生的小部落首领管辖。
  沁格的改革无疑是对西芥的一次重大冲击,但是在她的兵力压制下, 没有人能说半个不字。
  忽兰临走时留下了兵, 而陈京观临走时给雍州去了消息,他前脚往回走,后脚穆氏三兄弟就出发赶往西芥。
  他给沁格的字条下面用小字说明了穆氏三兄弟的情况,同时着重提到了穆远山在围剿遏佐时的功绩。
  陈京观此举沁格当然明白,如今的西芥已无内忧, 他们再见面时, 是敌是友,尚未可知。陈京观已经做了他能做的所有去帮沁格。
  一个新政权的更迭是复杂的, 而伴随更迭产生的变化更是痛苦的。
  可是沁格已经看到过外面的天空了,她不会允许她的家乡困守于此, 她要从头到尾塑造一个新的国度,她不会忘记自己的姓名。
  他们始终该是自由的。
  而有了北梁和西芥的配合,陈京观在雍州的事情办得很顺利, 他回家时约莫四月的样子,天气暖和了工程推进得就更快,等他在城外寻到弗行远时, 宗毓庆正和他呆在一起。
  “知州,你倒是守信。”
  陈京观翻身从马上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回家,只是托了董辉回去报信。
  宗毓庆循声看过来,脸上有些埋怨的表情,嘴上也就冷嘲热讽起来。
  “你小子真是会使唤人,面都没露活儿就给我派下来了。你这一去两三个月,就留我每日守在这风口子上。”
  陈京观知道他是开玩笑,就顺着他的话应承道:“宗叔能者多劳,量说别人来我还不放心。”
  宗毓庆撇了撇嘴,伸手将陈京观往自己身边拉,陈京观抬眼时瞥见弗行远朝他微微低头。
  “怎么,有事?”
  陈京观配合着宗毓庆的动作,两个人慢慢走到了没人处。
  “我觉得他有问题。”
  宗毓庆丝毫不加掩饰,他说话时眼睛看着弗行远,等说罢就抿着嘴。
  “你是发现了什么?”
  宗毓庆点头道:“他每月的账册都会给我看,数目和价格都对得上,但是你要相信我做生意这么多年来的直觉,那个帐太漂亮了。”
  陈京观闻言下意识挑眉,缩在袖子里的左手食指与拇指相互搓磨,见他不说话,宗毓庆就继续解释道:“别怪我多心,他这个位置可有的是油水,而且他那么多年都没被提点过,就守在这堆土砖旁边,我不信他没有想法。”
  陈京观点了点头打断了宗毓庆的话,伸手轻拍着他的肩。
  “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切莫打草惊蛇,这工程看上去再有两个月我们这部分就能成,到时候十年的总账势势必要交回朝廷,他想做什么这几个月也就该做了。”
  宗毓庆见陈京观好像已经有了主意,就不再言说什么,脸上又换上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听说西芥这次彻底太平了?”
  陈京观愣了一下,答道:“希望如此吧。”
  “新上来的女首领,你可见过?可是好相与的?”
  陈京观笑着看了宗毓庆一眼,他一开口陈京观就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他故作高深地咳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听了陈京观这话,宗毓庆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即反应过来陈京观在戏弄他,便暗地里用手指戳他的腰。
  “好小子,连我都敢戏弄了?你知道的,我做的正经生意,”宗毓庆说到这声音突然放低,“再说了,朝廷发的还不够我家那口子一个季度的吃穿用度,你要方便了就给我搭个线。”
  陈京观没说话,作势要往城堑处走,宗毓庆就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
  “全看在我这些日子做你眼线的份上,嗯?”
  宗家原本是种地务农的,到了宗毓庆这一代终于出了个读书的料,可惜他仕途不顺,于是三十岁时选择另辟蹊径,开始下海经商。不过他脑子活,几次时机抓得准,雍州走外贸最火红的就是他的店铺。
  可走外贸要依靠的是对面的话语权,他之前靠的一直是恪多,忽兰继位后也没有换人的意图,而他最近听闻这个沁格不是一般人,难免就生出些紧张。
  陈京观明白的他的处境,也知道他的为人,而且他在任时生意都交给了几个儿子或者亲戚,最起码账面上是干净的,他也就没有在此事上做文章。
  “你家有药材铺子是吗?”
  陈京观突然开口问道,宗毓庆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了一声“有”。
  “西芥估计要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到南北两地寻医,到时候你把握住机会可以给他们供药。这件事他们没做过,所以对行情不是很了解,但是你也守住底线。”
  陈京观说完瞧了宗毓庆一眼,宗毓庆明了的点头,可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住了。
  “对了,我让你查的给弗行远供砖料的商铺底细你清楚了吗?”
  宗毓庆点了点头,向四周看了看,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条。
  “我在参州的分号定过那家的砖料,我让他们对了账册,并没有发现不对。但是你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我怀疑他在砖料上做了手脚。”
  陈京观手里接过那张纸条,上面将参州最热门的几种砖石原料都列了出来,其中大多都是常见的矿物,但一个叫“燧岩”的原料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记得这个料子,只在瓦楞砖上用,目的是排水。”
  宗毓宗听着陈京观的话颇为欣慰地点头,随即便解释道:“一般的城墙要选密度小不易吸水的料子,燧岩是符合的,但是这个料子如果放置在平面上,极易打滑。”
  陈京观握着字条的手紧了紧,他想到了那日他在城堑上行走时产生的异常感觉。
  一个不吸水的料子,如果冬日的雪水覆盖在上面,它就只能等着雪融水然后结冰。
  至于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没人发现,陈京观此刻大致也有了想法。
  这么多年来雍州往往在一月初就会下最后一场雪,等到大家开工,监工的人再耽搁几日,这一切证据便会被阳光蒸发殆尽。
  神不知鬼不觉,这一招确实妙。
  如果不是陈京观一时兴起提前一天去了城堑,等他第二日再去时,估计即使有残留的痕迹也会被冲刷干净。
  “那除却这个问题,加了燧岩的砖料,价格上……”
  宗毓庆没说话,但是他微微点头的动作默认了陈京观心里的想法。
  “还有就是这砖料是特供城堑修建的,所以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已经换了这种砖。不过依据我知道的消息,整个参州就一家砖窑能做这种货,毕竟燧岩的温度不好把控,一旦烧制时间过长,从面子上就能看得出掺假。”
  宗毓庆顿了一下,陈京观示意他继续说。
  “不知,您可知道周家?”
  陈京观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宗毓庆就有些诧异地看他。
  “也是,毕竟周原任升任工部尚书之前就是营缮司郎中,没有他,单凭弗行远做不了这么长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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