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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走吧,你也早些去休息。”
  陈京观转身对有些愣神的席英说道,席英木讷地点头从地上站起来。
  “少将军,你说我最好的归属是什么?”
  说罢,席英的眼睛对上了陈京观的目光,她的半边脸被火烤得有些发红,带着一丝迷离的神色。
  “是今日陆娘娘与你说了什么?”
  陆栖野听着觉得自己应该先离开,便拍了拍陈京观的胳膊一个人往前走。
  等着他走远了,陈京观就继续说道:“她所说的,是她的人生,你自当要认真思考。可你的人生与她不同,你只要确保你自己选择时是顺意的就好。”
  席英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玉佩收进了怀里,微微倾身朝陈京观作别。
  “对了,平芜小时候也喜欢放纸鸢,他的手艺不错,你们除却练功,可以一同去玩。他与你年岁差不多,有些话你不愿讲与我听,可以试着说给他。他虽然看上去还是长不大的样子,但是心里的主意正,人很好的。”
  陈京观抖了抖席英的披风,笑着把她肩膀处的褶皱抚平,而席英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了声好。
  三日之后,沁格的部队打破了宛达在岭扬江上游的封锁,用最快的速度向南推进。
  与此同时,忽兰的队伍分为三个部分,由出征的三人分别带领,迎上突击的部队将宛达包围在了三国交汇处。
  “你们要帮着外人来打我?”
  宛达骑在马上朝远处喊道,而沁格却轻笑一声回应他。
  “你父亲的招数他都不能成,你指望凭你就能更改结局?”
  宛达的小聪明被点破,他四下回顾并没有看到北梁的部队,倒是董辉立在马上格外显眼。
  “那我们之间的事,为何要有一个南魏人参与?”
  宛达没了父亲,也就失去耀武扬威的底气,可他骨子里的血脉不会允许他认输,父亲从小灌输给他的不能坐以待毙的思想,他也牢记在心中。
  “就凭你阿布上次差点要了我的命。怎么,只许你们寻仇吗?
  董辉的手里握着长刀,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前去。
  宛达见对面三人虎视眈眈,也就放弃了再言和的想法,眼见他下令的一瞬,那帐房中突然出现许多披着铠甲的战士,可要认真一看,就能发现其中大多是妇孺,而她们的盔甲上染着血,套在她们瘦小的的身子上让人只觉得滑稽。
  “那就看看仇恨到底有多少力量。”
  宛达说罢,那些托着长枪的人纷纷往前冲,沁格偏过头看了忽兰一眼,发现他脸上也有些犹豫。
  宛达这一年多大有长进,不过全长在了歪门邪道上。他号令当日随遏佐出征而战死的兵士的家属上征复仇,这样既扩大了声势,也占领了道德制高点。
  自古以来不杀妇孺,这是大家的共识。
  宛达见眼前的人没有动作,他脸上便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他挥鞭策马跟在这群“人肉盾牌”的后面,而他余下的两千兵力此时列队整装待发。
  下一秒,一阵箭雨来袭,沁格勒马回撤,却看见冲在最前面的妇孺倒在了自己人手下。
  “宛达!你这等行事会遭到上天惩罚的!”
  沁格咬牙切齿地喊道,可宛达毫不在乎,他就这么慢慢从包围圈里向外移动,同时逐步逼近忽兰所在的位置。
  突然,宛达手里的长枪被握紧,他在霎那间冲出人群直冲忽兰去了,忽兰用手上的长刀抵抗,却被宛达用枪尖挑破了胳膊。
  “那一日父亲败给你,可我不会了。”
  说话间,宛达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他的枪头直逼向忽兰的咽喉。
  沁格见情况不对,立刻冲过救忽兰,可她还未靠近就被宛达周围的人群拦住了去路。
  此时的宛达和忽兰被困在另一个包围圈里,而这个包围圈,只能以其中一方的战败破解。
  “唰”,一直长箭穿透宛达的胳膊,他回身看了一眼,只见董辉切断了他的后路,将他部属的箭卫一网打尽,可董辉也依旧被堵在人墙之外,宛达立刻转身用视觉差阻碍董辉的视线,让他不敢再轻易放箭。
  随后只听他冷笑了一声从腰间用匕首斩断了刺出来的箭杆,随后用手中的长枪朝忽兰的马刺去,那马受了惊,抬起前蹄。
  由于周遭的人离得很近,忽兰为了确保不会伤到旁人,只得使劲拉缰绳,最后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与你阿布一样,总是有些多余的同情心。”
  宛达的话连同摔落时突然的刺痛一起刺激着忽兰的神经,他一瞬便红了双眼,还没等站稳就冲了出去,可他此时处在下位,长刀相较于长枪也没有优势,宛达骑在马上一个转身就躲开了他的进攻。
  突然,随着最外面的人传出一声惨叫,宛达的护盾在一瞬之间乱了阵脚。
  沁格的刀低垂着,而她衣裙的下摆处沾满了刚才倒下去那人的鲜血,她抬头看了一眼宛达,而那一瞬宛达眼中的惊慌预示着他的结局。
  可正如陈京观对萧霖虽说,困兽犹斗,不死不休,宛达失去了防御后在进攻上更加主动,他凭借高处的优势追击落单的忽兰,等沁格跑来时忽兰的胸口已经一片殷红。
  沁格的长刀在宛达最后一次攻击忽兰时迎了上去,随即就是她更为用力地挥刀,而董辉接上了受伤的忽兰,让人先将他送回营地,他自己立刻用手中的刀与沁格形成左右围攻之势。
  此时外围的散兵游勇被尽数抓获,那些被游说的妇孺也被控制了起来,只余下视野中心的三人相互缠斗。
  不知是宛达的突然懈怠还是沁格把握住了时机,随着一声沉闷的吼叫,宛达背部着地跌落马下。
  沁格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下一秒她的长刀就划破了宛达的咽喉,地上的人的瞳孔一瞬间变得灰白。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
  沁格握刀的手颤抖着,胸口因为呼吸不畅而剧烈起伏,可她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她只觉得浑身冰凉,董辉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这是最好的结局。还有人性的人,不会从战争中得到快乐。”
  第58章
  宛达还是被厚葬了, 因为比起他父亲的罪行,他其实什么也没做。
  可是他得死,这是命数里的结局。
  沁格让人替宛达收尸, 将他作为他那一脉最后的王爷, 葬在了西芥的王陵中, 而遏佐并没有享受到这一切。
  真正到了宛达下葬的那天, 除却兹察照例派人去替他超度, 没有一个人在属于他的天坑旁为他诵经,直到鸟兽相迎,接他回家。
  宛达死后, 西芥也就从最初的七部联盟彻底变成了两部分存, 而其中的兹察部并不具有竞争力。
  在某种意义上,西芥完成了统一。
  只是忽兰在那这场内战后久病不起,他的背部被宛达的长**了好几个血窟窿,为了避免恪多的悲剧再次发生,沁格托了陈京观去槐州寻医, 最后费力给他捡回来一条命, 可忽兰的右臂却没了知觉。
  从那以后,他长久地坐在马场旁看着牧民放羊, 右臂垂着,他便用双腿夹住酒壶, 再拿不太熟练的左臂拧开盖子。
  他不是个酗酒的人,但是酒精在此刻是他最好的良药。
  当时他被宛达刺下马时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他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君王的杀伐果决, 有了目空一切的胆量,可是眼前的人手里颤颤巍巍拿着刀,他下不去手, 他只能等死。
  他后悔过为何要出征,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一切说出来,他遣退了自己的亲卫团,将自己最信得过的兄弟托付给了沁格。
  这一刻,忽兰明白了父亲的坚持。
  西芥不缺有血性的英雄,被郎中救回来的只是残躯。
  这之后沁格试图与他交流,但是忽兰总以部落事务为重的理由故意躲着她。
  如今整个西芥的版图被重新分割,兹察又回到了岭扬江左岸,这也是北梁的条件之一。
  毕竟信仰,是西芥永远无法割舍的东西。
  而陆栖野在一切结束后拿了协议回去复命,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再是随心所欲的陆小爷了。
  只是这一次他走时,陈京观感觉到了他眼中真正的离别。
  整件事情看似告一段落,可是属于西芥的余震还在继续。
  那些被宛达怂恿的妇孺该如何处理,宛达遗留下的叛军又该如何处理,甚至忽兰作为西芥的首领,在这样的状态下是否可以继任,这些连锁反应全都积压在了沁格的身上。
  那日沁格挥刀斩首了最外围的女子,后来她的尸首在兵荒马乱中变得面目全非,她本就没有名字,也没有身份,想要寻到她的家人,只能凭着沁格对她最后的记忆。
  沁格只记得她那双如同小牛犊一般的眼睛。
  “别吉,经筛查本次参与暴乱的共有一千零二十六名德尔哈,其中多数已被家人带走,剩余十四名孤儿无人认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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