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昨晚一整晚都没回来。”
“嗯。”
“你这样不行，会累病的。”
“我必须走。”
夏清坐起身，烦躁地推开她的手。
可这小女孩像是看不懂眼色似的，又侧身抱住了她。
“再多睡十分钟吧。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小女孩在她耳边说。
她听到小女孩下床的声音，每一个动作都很轻，很小心翼翼。她忽然觉得很难过，想哭，想倾诉，可一个年长者要如何向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女孩诉说自己的痛苦呢，她无法开口，于是把所有情绪都吞咽回去，静静地休息。
林想眠去厨房忙忙碌碌，冰箱里没什么菜了，她用唯一的一颗西红柿给夏清煮了面。她打开外卖软件，这个时间几乎没有店铺在营业，于是作罢。
水烧开了，她一边下面，一边暗自担心着夏清的状态。她知道她什么也不会说，而她也不能问，除了帮她做个饭，她也做不了什么。她只觉得无能为力，夏清的痛苦，她无法介入。
她把面盛出来放在桌上，又去热了一杯牛奶。
夏清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了，林想眠把她拉到餐桌前。
“姐姐，先吃饭。”
“不吃了，我得走了。”
拒绝的话她脱口而出，可这小女孩却把她按在椅子上，夏清伸手摸了摸温热的碗，暖了暖手。
她拿起筷子，在小女孩担忧的注视下，开始吃面。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很饿。
夏清吃得很急，林想眠把热牛奶推给她，她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现在是凌晨五点，天还没有亮。厨房的灯亮着，两人都有些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
一碗面很快见了底，夏清这才发现林想眠没给自己做。
“锅里还有吗？你怎么没给自己也盛一碗？”
“姐姐。”林想眠笑了，“这个时间点我还不饿呢。”
夏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擦擦嘴，眼前的人太乖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就这么陪着自己，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我走啦？”
“嗯。路上小心。”
林想眠去门口送她，没忍住心疼，最后匆忙地抱了她一下。
夏清走进黑夜里，冷风吹的她瑟瑟发抖。
佳佳那一刀不仅割伤了自己，也在她的心口留下了血淋淋的伤口。
第46章 to summer（14）
“目前孩子的情况还不是太稳定，一方面，吃药能够缓解她的情绪，而更重要的是家长需要调整和孩子的相处模式。”
“具体要怎么做呢？”
“我们一般建议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改善成长环境，要让孩子从家庭中获得关爱和支持。”
“不要着急。家长所作的努力，孩子都会看在眼里，最重要的是科学地引导她，陪伴她一起走出阴影和困境。”
夏清在医院接到了郑历洲的电话。
他给佳佳请了心理咨询师，由于孩子的年龄还小，在这之前，医生希望先和家长进行了解和沟通。
夏清赶到咨询室的时候，郑历洲已经在了。
他看上去精神很好，换了身衣服，睡了个好觉，对比起来，夏清就显得更疲惫了。她依旧穿着昨天那件大衣，她根本没心思换一件新衣服再出门。
“你是怎么想的。”夏清问。
“还能怎么想，让她接受治疗吧。”郑历洲想当然地说。
“这么小的孩子，吃那些药，真的没关系吗。”夏清清楚地知道那些药物的副作用，她只觉得心痛。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正好，下个月，我带她去l国，你也跟着一起，这几天就开始办手续。”
郑历洲突然说。
“我？”夏清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医生不是说了吗，治疗需要父母一起配合，我一个人怎么搞，你这么多年都对她不管不顾，现在出了这种事，也该做点什么了吧。”
“郑历洲，当初是你要跟我抢孩子的抚养权的。我从来没有对她不管不顾。”夏清气急，不由地抬高了声音。“你把女儿给我养成这样，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没听医生说吗，换个环境对她有好处，我不想跟你废话了，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我…”夏清竟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那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的竟然是在家里等她的那个小女孩，温暖而光耀，她怎么能放下她离开呢。
“那我这边的工作怎么办。”于是，她避重就轻地把问题抛给郑历洲，掩盖自己内心的无措。
“工作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啊，夏清，你可真有意思。”
“为什么一定要跟你去l国，佳佳不能跟我留在这里吗。”夏清还在挣扎。
“l国的心理医生要更好。全新的环境也更利于佳佳恢复正常。”郑历洲轻飘飘地就砸碎了夏清最后的希望。
郑历洲甚至没去佳佳的病房看她，就直接回公司了。
夏清回到病房，坐在女儿身边。她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妈妈，我想玩手机。”佳佳醒了，扯了扯夏清的手。
“你的手机呢？爸爸给你带来了吗？”
“我也不知道。”
“佳佳，妈妈跟你和爸爸一起去l国，你觉得怎么样？”夏清忽然问她。
“真的吗？”佳佳眼睛一亮，很明显地开心了起来。
夏清笑了。
“真的呀，你想妈妈跟你一起，妈妈就陪着你，好不好。”
“我们一家人一起吗？”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佳佳有点难以置信，她跟夏清确认道。
“是呀，你有什么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做的事，我们都可以陪着你。”
夏清不相信心理医生。
但此刻，她却认为医生的分析是对的，佳佳变成现在的样子，是她和郑历洲的疏忽和离散造成的。她和郑历洲之间不闻不问的这种相处模式存在很大的问题，她以为这是自己和郑历洲之间的事，但还是影响到了佳佳。
她把佳佳需要的东西编辑成了一条信息，发给郑历洲，让他晚上记得带给佳佳。
医院那边她也请了假，最近一星期不打算去上班了。
“妈妈，下雪了。”
夏清看着窗外飘落的雪，失神了片刻。
她一直以来都是干脆利落，坚决果断的。
曾经她十分渴望去到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而现在却不得不离开她最想停留的地方。
夏清冒着大雪回到家，在楼下遇见了林想眠。
雪很深，很软，夏清走得有些费力。
一抬头，就看见林想眠正自己一个人在楼道口的空地处堆雪人。下了雪的夜晚异常明亮，屋顶和树都在发光。林想眠穿着大衣，戴着围巾，倒是在夏清的唠叨下穿得越来越保暖了。
林想眠头发的蓝色这段时间退了不少，现在几乎变成了一头金发，从一种漂亮变换成另一种漂亮。
她脚边的小雪人已经初见成形，她还在不断地往雪人身上添加新的雪，让它看起来更饱满一些。
林想眠也看到了她。
她看见夏清在路的尽头冲自己招手，来，过来。
她就放下手里的雪球，朝着夏清飞奔而去，风和雪纷纷从她耳边掠过，两人抱了个满怀。
林想眠每次和夏清见面都抱她抱得很紧，像是要把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夏清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如今早已习惯，她的核心也被这一次又一次的剧烈冲撞锻炼的越来越稳定了。
“你回来啦。”
“嗯。你在等我吗？”
“对啊。顺便玩雪。”
“等了多久？”
“没多久。”
“我回来得太晚了。”
“不晚，刚刚好。”
夏清一个不留神又被林想眠抱了起来。
“喂，路很滑的，你小心一点。”她有些惊慌地抱住她的脖子。
“好，我一定小心。”林想眠开心地抱着她往回走，她没想到夏清这么配合，她还以为她会挣扎着跳下来，结果她就这么静静地趴在自己肩上，一言不发。
应该是很累了吧。
“小眠。”她听到夏清在叫自己。
“怎么？”
“没事。算了。”夏清想好的所有话都说不出口。
她该怎么说呢。她能说什么？
“姐姐，我其实特别想和你一起玩雪。”
两人回到家，换掉厚外套，林想眠坐在沙发上忽然说。
“啊，这样吗，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夏清喝了口水，刚坐下来歇一歇，听到这个提议，就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再重新下楼去。
“现在不行，我觉得你太累了。”林想眠从身后抱住她，摸着她冰冷的手。好奇怪。夏清怎么摸起来这么冷呢，而自己的手反而热得像个小火炉，即使刚才在外面玩了很久，她一回家就很快恢复了过来。
“下次下雪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夏清看着她给自己暖手，心下却是一片茫然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