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陈序青:没什么,你先洗澡吧,好晚了。
池宴歌就笑:陈序青,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陈序青去放瓶子,侧对着池宴歌,放好半天不松手,好像那瓶子是她的救命稻草似的:什么事?
你害羞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
陈序青立马看池宴歌一眼,收回,嘴硬:没有啊,我干嘛害羞。
就很像被戳了一下的含羞草。刚才消下去血色的耳朵,现在又变成红通通的,藏不住。池宴歌缓缓往陈序青身边走了一步,侧腰靠在悬桌边,手肘撑在桌面上,陈序青不会故意靠近,她会,她有些想逗陈序青地盯着陈序青的睫毛看。
她笑着说:好,那你现在看我。
别闹了。陈序青挣扎,你快去洗澡。
池宴歌大拇指抵在耳后,指腹摩挲着耳根,像一只懒懒的等着猎物出现的狐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游刃有余,她挑衅陈序青:不敢么,那就是承认了。
陈序青咬咬后槽牙,那攥紧浴袍的手太用力,手背上蓝青色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池宴歌收回目光,轻笑,不想把陈序青逼到尽头,斜靠着桌沿的身体站直,刚要张嘴。
陈序青一手摁在了桌面上,转头看向她,那眉心明明在微微颤抖,眼里却有种视死如归、刻意努力的光芒。
又不是瞪眼比赛。
池宴歌抬手,挡住陈序青的眼睛:不用这么正经。
我认真的。陈序青往下拉了下池宴歌的手腕,没拉动,乖乖垂下手强调,我敢看你的眼睛。
和喜欢的人暧昧变成和喜欢的人比赛是什么体验?
此刻的池宴歌完全有话讲。
她笑笑,放下手,对陈序青妥协:好,算你赢。
你听起来在让着我。陈序青突然倔了起来。
池宴歌哭笑不得:所以呢?
陈序青转身,跟池宴歌绝对的面对面,昂起下巴像一只骄傲的战斗小鸟:重新比,对视,谁先躲开谁就输。
行。
池宴歌无所谓,反正在她的判断里,先不好意思的一定是陈序青。
陈序青的胸口在池宴歌眼里微微起伏,在调整呼吸节奏,跟池宴歌讲:等一下,让我准备一下。
我们真的要大半夜在这里比这个?
嗯,因为我和以前不一样。
怎么又关系到以前了。池宴歌为这越来越奇怪的走向笑了笑:好吧。
好,开始吧。
确定准备好了?
嗯。陈序青稳定目光,双唇紧抿。
这一刻真的是安静极了。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的出风声,呼呼呼,卡住的窗轨,留一条没关严的窗缝,外面传来乡村夜晚独有的犬吠,汪、汪汪汪。
池宴歌以为陈序青坚持不了两秒。
她双手懒懒背在身后,眼里笑意没散,毕竟以前两人玩过很多回这个幼稚的游戏,每次都是以陈序青先躲开告终。
眼前的陈序青面无表情,不,准确来说,是很明显在忍耐,抿着唇,唇角被挤压出可爱的梨涡。
池宴歌突然觉得好笑,自己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干嘛非要跟陈序青较这个劲,赢了陈序青明天天上还能多升起一个太阳么。
她松开背在身后的手垂在身侧,双唇微动,就要说话。
陈序青没犹豫,抬手捂住池宴歌的唇,温热的掌心贴在池宴歌的唇上。
不准用诡计。
池宴歌感受到陈序青掌心的柔软,闭紧吐出热气的双唇,咽咽喉咙,原本自在看着陈序青的双眼变得不自在,快速连着眨了三下。
刚洗完澡出来的人一直没喝水,可能觉得嘴巴干,就这么当着池宴歌的目光,下意识舔了舔唇。
池宴歌一时没控制住,先移开了视线。
陈序青笑着放下手,人完全沉浸到了胜过池宴歌的喜悦中,她压根没注意到池宴歌是在哪一刻动摇的,只像个侦探摸着下巴美美感叹:嘿!我果然可以!
陈序青高兴完,很得意去看池宴歌的眼睛,池宴歌这会儿在皱眉,眼睛看向桌上那瓶消毒液。
陈序青先前想遮池宴歌的唇,往前靠,此刻结束了没后退,两人脚尖抵着脚尖,她仿佛能听清池宴歌的每一次呼吸。
有些缓慢,有些沉重。
陈序青的笑慢慢从嘴角消退,眼前的池宴歌突然和六年前的影子重合,那双被她哭着质问却不再看她的眼睛,陈序青想起了她被池宴歌的整个世界排斥在外的那一刻,明明只要池宴歌愿意转头对她说一个字,她就能走到池宴歌的面前。
但池宴歌不愿意回答。
关上了门。
从陈序青住进这个宾馆就坏掉的电视机,诡异地闪开了,午夜频道轮播着白天的恋爱综艺。
我看着你的眼睛,大概也看见过去的你,于是有了眼泪,想要离开。
但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喜欢你的自己。
五彩斑斓的画面,光影在两人侧脸变幻,陈序青拿起遥控板。
啪。
关掉了所有的对话。
关灯,两人背对背躺在一张床上,陈序青出奇清醒,睁眼看着黑暗里的白墙发呆。
池宴歌,我睡不着。
陈序青很少这样主动说话,她说完紧了紧被子,僵着脊背没转身。
池宴歌没出声,过会儿,有了被料摩擦的动静,冷淡的声线叫陈序青:转过来。
两个人面对面看着对方的眼睛。
朦胧夜色中,陈序青的双眼很遥远,像不准人探寻的无人区里的静谧湖泊,池宴歌静静看着,从陈序青的眼睛到鼻尖到下唇。
她想起和陈序青恋爱的那个春天,她们在租住的公寓里接吻了,陈序青刻意在晚饭喝了很多果酒又塞了颗薄荷糖,和池宴歌接吻的时候人是不太清醒的,时而靠近亲一下池宴歌的唇,时而半眯着眼拉开,陈序青不懂接吻,没有任何技巧,但那股晕晕乎乎的酒气却传给了池宴歌,她们在沙发开始,再倒在柔软的被子上,陈序青压在她身上,像小狗嗅闻,总是不能完全持续,最后软软地倒在池宴歌的颈间撒娇,舌头像打了结,声音拉得绵软黏糊池宴歌我头好晕。
陈序青倒在她脸侧重重呼吸,那温度吹在池宴歌的耳朵里,她去推陈序青,却发现自己也没了力气。
她们那样迷迷糊糊地开始,又迷迷糊糊地停住。
这么些天,池宴歌一直逃避着不要去思考一件事。她很介意陈序青在她之后又谈过一段恋爱,很介意。尽管是她丢下的陈序青,理智上也理解,如果不是这次偶然的重逢,陈序青总该有新的生活和再一次全心爱上的人。
可真的知道陈序青恋爱时,池宴歌从跨年后的第一场重要升迁饭局上离开,搬两箱啤酒,坐在没人能打扰的天台上一罐一罐喝光,每一秒,心脏都在她的胸腔里猛烈跳动。
她那天喝醉了,但她没去找陈序青。乔献把她扛下楼,腰扭到了,一直在旁边啊啊啊啊啊池宴歌我要杀了你我马上要进组了啊。池宴歌倒在车后座,她问乔献有没有喜欢的人。乔献摁着疼到炸裂的腰杆没好气说没有我就喜欢钱。池宴歌笑了,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她一度不关心陈序青为什么会谈那一场恋爱,更不关心陈序青为什么会分手。
但此刻,看着眼前的陈序青,池宴歌却在想陈序青,你也有这样看着她的时候吗?
池宴歌没体会过这样疯狂滋生在心底的嫉妒。嫉妒一个明明已经成为过去的事情,她烦躁不安,像有蚂蚁正在一口一口吞噬她的骨血,令她无法再有多余的理智去明辨是非。
一米五宽的床,两个紧紧靠着的枕头。
池宴歌挪了挪脑袋,脸更靠近陈序青。在这一刻,她很想迫切地证明陈序青更爱着自己。
这样安静的逼近中,陈序青没有后退,没有闪躲。
池宴歌的手搂上陈序青的腰,两人的唇也只有一线之隔,她们心口的冲动刺激着彼此。
陈序青也抬手,搂紧池宴歌的腰。
余光里,一条白色的、拖着细长银线的光点从夜空滑过。
池宴歌想起她在天台上对着陈序青许下的愿望
希望我眼前的人永远平安快乐。
池宴歌的唇轻轻贴在陈序青的额上,短短一秒,手也揉揉陈序青的后腰:睡吧。
陈序青睁开眼,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眼里,那转瞬即逝的亲近仿佛幻觉。
误会了。
现在还是一样,她渴望的,似乎永远比池宴歌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