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陈序青赶到山沟里独一座瓦木楼的时候,许蕾正蹲在路边,笔记本电脑摆在跟前专心致志检查画面。画面里的人正好是池宴歌,许蕾播放10s,再倒回去定格到池宴歌的侧脸上。
  感觉到背后有人,蹲着的许蕾转头往上看:喔?你这么快啊?
  看陈序青裤子上还挂了两片树叶,鞋底也沾满了泥巴:你不会是穿山道上来的吧?
  陈序青从包里取出一盒止痒青草膏:她们人呢?
  许蕾感恩戴德接下,起身,扭开盖子就把绿色的膏体往自己小臂上抹:小齐小廖都在屋里跟拍呢,太挤了,我帮不上忙就先出来了。
  陈序青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之前又掏出一瓶绿色的花露水递给许蕾。
  许蕾在她身后疯狂发送爱心:陈老师!你现在很像一个天使你知道吗!
  瓦木楼是老房子,除了屋顶是发黑的青瓦,屋子里里外外都是不加修饰的褐黄色土砖墙,屋里没开灯,但好在落日的余晖还能照进窗口。
  主问诊的学生跟这户人家面对面坐在矮木凳上交谈,一旁辅助的学生用纸笔记录,许蕾口中的小齐和小廖则在端着摄影机拍摄。
  屋内有序的景象之外,池宴歌站在靠近窗口的地方听,斜阳描摹着池宴歌冷淡的侧脸,陈序青忍不住先朝池宴歌那看。
  小齐从摄影机后支出脑袋,跟陈序青摆摆左手。
  陈序青跟她点了下头,想了想,放轻脚步走到池宴歌身旁。
  池宴歌看她一眼,还处于工作状态中的严肃:还要十五分钟。
  好。陈序青应声,她视线悄无声息在池宴歌身上打量,但池宴歌穿着长袖长裤,从外表看无法判断有没有受伤。
  陈序青掏出手机,在输入框打下一行字,举到池宴歌面前给池宴歌看。
  【我看到群消息林蓓在要创口贴,谁受伤了吗?】
  池宴歌的目光从远处拉回到陈序青的手机屏幕上,看完,池宴歌拉高袖子,一边面无表情继续去听那头学生们的问诊,一边任由陈序青抬住她的手腕沉默。
  白色绷带缠满了池宴歌的左手小臂。
  天将黑未黑,橙红的晚霞将天际晕染成粉色,宁静的山村响起一阵阵狗吠。
  陈序青一直跟在池宴歌身边,她包里的花露水和青草膏散得一干二净,但没有一份是交到池宴歌手上的。
  学生们要带这户人下山,先去村里的卫生所,明天一早送去沛观县进一步检查。
  来时还有空余车位的两辆车就不够了,最后,陈序青主动说她搭池医生回。
  一行人一路打着手电筒往停车点去,陈序青走到许蕾旁边问:花露水和青草膏还有么。
  只拿到剩余三分之一的花露水,陈序青快步倒回,跑到池宴歌身边,小心不去碰池宴歌受伤的胳膊,打开瓶盖,就十分突然对着池宴歌仔仔细细又喷了一遍。
  池宴歌原本在听电话,说话的神情也是十分冷漠的,在回答肾上腺素打多少毫克的事,被冷不丁的喷了几下。
  池宴歌有点发懵地看着陈序青的动作说完了剩下的话。
  挂断通话,她看着陈序青,略带冷幽默道:陈序青,你是在驱蚊还是在驱我。
  这个驱蚊时效很短的。陈序青坚持弯腰喷完池宴歌的全身,而且山里的蚊子不一样,很毒,咬你一口你能难受一周。
  池宴歌:我不是很招蚊子喜欢。
  都说了。陈序青一脸正气合上瓶盖,山里的蚊子不一样。
  两人走在大部队的末尾,大部队来时的两辆车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前方的学生才回头来问陈序青的车在哪。
  陈序青看看手机里的车辆定位,还要往前五百米。
  池宴歌比她先开口,黑夜里的表情挺冷淡的,声音却很温柔:冯茜,你们先走吧,我们的车离这还有段距离。
  我们。
  不得不说,陈序青听见这个词的时候,心底角落的某块情绪被轻轻地碰触了一下。
  两人并肩站在靠近山背的一边,陈序青举着手电筒,目送两辆车前后离开。
  气氛好似一下就变了。
  尽管先前也是两人单独在最后走,但现在变成整条路上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情况,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独处空间。
  陈序青晃晃手电筒的光,指向继续下山的路:我们也走吧。
  夜半的山间,尘埃在手电筒的光线中飞舞,陈序青的手机一直在响,她看是群消息,就屏蔽调成了静音。走左边的时候老无意跟池宴歌撞上,陈序青换到右边,靠近山崖的路:这山里的夜晚还真是安静哈。
  池宴歌拉住陈序青的手腕,让陈序青靠近自己:不要往悬崖边走。
  哦。
  陈序青往旁边扫了眼,想说自己离悬崖边缘起码还有个一米多,何况边缘还立了半人高的围栏。
  池宴歌拉住陈序青后再没松手,牢牢钳制着陈序青的左手。陈序青半边身子像提线木偶,她偶尔偷看池宴歌的时候还会跟池宴歌目光撞上。
  两人一直没对话。
  直到找到车,陈序青抬高后备厢厢门把空了的帆布包往里放。
  脚步声从陈序青身后缓缓靠近。
  陈序青转身,想跟池宴歌说东西放好了
  后腰瞬间抵在车身上。
  陈序青愕然。
  池宴歌的双手撑在陈序青的身体左右,胳膊环住陈序青,压迫感十足。
  池宴歌的眼尾在笑,语调慢悠悠,正式跟陈序青秋后算账:陈序青,你为什么不存我手机号呢。
  陈序青:
  【作者有话说】
  秋后算账可以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第30章 n-爱意
  敞开的汽车后备厢前, 风撩动陈序青的耳发,紫色的蝴蝶耳饰轻晃。
  如果是在之前的情境下,当时在池宴歌家被问到这句话, 陈序青会老老实实进行字面意义上的回答。
  这一刻,陈序青近距离看着池宴歌的脸,和她带笑、轻抿着的双唇, 跟池宴歌真正生气时的状态不一样。
  突然就敢不回答了。
  陈序青垂在身边的双手向后靠, 扶住车框,支撑自己的上半身跟池宴歌对峙。
  山林里黑漆漆的夜晚,山风叫路边的野草互相摩擦着发出唰唰的声响。夜色笼罩在两人的周围,让她们与世界隔绝开来。
  陈序青不说话, 池宴歌一只手撑着车框, 另一只手抬起, 穿过陈序青的发丝,碰碰紫色蝴蝶:丢的那只还没找到。
  垂眸的陈序青立马抬眼:你怎么知道?
  池宴歌的目光从耳饰回到陈序青眼上,一双带笑的柳叶眼, 游刃有余地看着陈序青:猜的。
  那年分手唯一被陈序青落在池宴歌包里的东西, 跟着池宴歌出国, 回冬青,来蓝山, 这会儿正静静躺在池宴歌车里, 陈序青自然是找不到的。
  风卷动落叶, 窸窸窣窣从两人脚边刮过, 痒痒的。
  池宴歌直起身:上车吧,蚊子多。
  她们坐上车之后没走, 陈序青手拉过安全带, 又松开, 早扣好安全带的池宴歌靠在副驾驶专心看手机,陈序青久久注视着池宴歌的侧脸。
  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关注。陈序青不信池宴歌是猜的。
  但池宴歌故意不给答案,陈序青直勾勾看着,池宴歌也当没感觉。
  陈序青坐正,池宴歌的声音却紧跟着就来了:想问我另一只在哪儿?
  陈序青迅速转头去看,池宴歌的防晒外套脱了,内里只穿件修身的黑色吊带,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细银的蝴蝶手链,蝴蝶是深蓝色,乍一看跟陈序青的耳饰十分相似。
  问完一句话的池宴歌,目光依旧低在手机屏幕中,半晌,才补充第二句,为什么不存我手机号。
  池宴歌的声音很平淡,没有非要知道答案的急切,但陈序青知道,池宴歌的意思就是,一换一,答案换答案。
  陈序青看着池宴歌手链上的小蝴蝶,只低声说:因为能记住。
  池宴歌锁屏手机,倒扣在腿上,一副勉勉强强的答案是不能过关的笑容,没看陈序青,手肘撑在窗框上,好似很疲倦地抵住太阳穴,脑袋斜靠:嗯,我听过这句了。
  陈序青愣了愣,突然回想起这段对话很早之前就发生过,那时她跟池宴歌还在恋爱,她也是这么回答池宴歌的。
  那你想问陈序青的双唇犹豫,什么?
  副驾驶车窗留了条一指宽的窗缝,夜晚山间的蝉鸣此起彼伏,一个劲飘进池宴歌的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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