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落樱缤纷> 第35章

第35章

  杨千艳将女儿平时用的儿童用筷递给付暄,“要吃什么自己夹,别到时候传出去说我留小孩吃饭,结果让小孩吃不饱。”
  付暄将头埋在饭碗,嘀咕道:“谢谢阿姨。”
  屋内纱窗关着,头顶的电风扇嘎吱嘎吱地晃着,风带着脆生生的金属质感贴在付暄身上,付暄觉得这一切都很舒服。
  杨千艳挖了几勺子菜堆在付暄碗里,付暄像个受惊的小白兔,一直点头说谢谢。杨千艳看着她胆怯的模样,“你能回答阿姨一个问题吗?”
  “嗯?”付暄双手捧着碗,懵懂地看着杨千艳。
  哎呦,可算抬头了。杨千艳心说。
  付暄:“嗯,阿姨你问吧。”
  杨千艳双手交叠,“你一天天坐在我家楼底下哭干什么?”
  付暄又低头扒饭了。
  得。杨千艳心道。
  小女孩拉着杨千艳的袖子撒娇:“妈妈,我头发散了,帮我扎一下。”
  杨千艳无奈,熟练地扎起两个揪揪,一粉一蓝的发夹“啪”地拍在小女孩的额头。
  小女孩:“头发不知道怎么就散了,这不能怪我。”
  下一秒,小女孩说:“妈妈,我要喝水。”
  杨千艳又起身倒水,小女孩握着茶杯,说:“我要喝凉水。”
  杨千艳再次起身,倒了两杯凉水,一杯推到付暄面前,耐着性子问女儿:“这下可以好好吃饭了吗?”
  “嗯,可以啦。”
  付暄提心吊胆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明明场面很温馨,不适感却紧紧包裹着她。
  小女孩将脸凑到付暄碗边,声音糯糯地问:“姐姐,我叫景谧,你叫什么名字?”
  杨千艳用筷子敲了敲景谧的碗,打断她:“你让姐姐好好吃饭,别烦人家。”
  “哼。”景谧转头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盯着付暄看。
  杨千艳:“......”
  杨千艳看付暄应该是被问烦了,听见她怯生生地说:“我......我叫付暄。”
  杨千艳:“春日负暄?好名字。”
  付暄蒙头“嗯”了一声,其实她的名字就是付利随手翻字典翻的,闭眼指到哪个字就哪个,她运气比较好。
  景谧小小的身子像摆锤左右摇晃,一会儿凑到付暄面前好奇地瞅她,一会儿凑到杨千艳跟前好奇地问:“妈妈我呢?我的名字有什么含义?”
  “你?”杨千艳夹了一筷子菜塞进景谧嘴里,“妈希望你以后能文静沉稳,别这么折腾人。”
  “唔......”景谧被菜噎到了,“我很安静的妈妈,还有妈妈你下次不要这样,我差点呛到。”
  景谧直接向杨千艳提出要求,付暄很震惊,杨千艳说“好,妈下次会注意的,你好好吃饭行不行”更震惊。
  “呦,吃上了。”大门被打开,景乐平将手中外套挂在门后的挂钩上,抱起向自己跑来的女儿。
  景谧:“爸爸!”
  杨千艳再次发愁:“你回来干什么,她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吃两口饭。”
  付暄蹭地站起,给景乐平腾位置。
  景乐平注意到站得笔直的付暄,这个和自己女儿年龄相仿的孩子似乎在怕自己,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求助地看向杨千艳:“这咋的了?我吓到人小孩了?”
  杨千艳:“没事,你坐下继续吃,吃饱了再回去。”
  付暄平心而论,杨千艳的手艺比不上刘月梅,菜炒得多油少盐,又腻又没味道,卖相也一般,难怪景谧不乐意吃。但这却是她长这么大吃过得最安心的一顿饭。
  按照刘月梅的话来说,人得见好就收。
  “我吃饱了阿姨,我回家了。”付暄手背抹了把嘴,拎着书包就往门外跑,跑几步停下冲几人鞠躬,给这一家三口整得有些懵。她好像从那时才知道,吃饭不等父母吃饭是不会发生争吵、不用被说的。
  杨千艳看付暄跑出去,对景乐平说:“给人丫头送回去。”
  景乐平放下女儿,诧异道:“这丫头不就住楼上吗?你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有礼貌了?”
  杨千艳瞪了他一眼:“啧,让你去你就去。”
  “行行行,我去我去。”景乐平没辙,刚到家还没歇下又被撵了出去。
  两三分钟后,景乐平送人回来,才明白杨千艳的用意,像见到什么稀奇事,“我刚才敲门,话没说呢,屋里的那家人就让我滚。”
  杨千艳冷哼一声:“那家人是把你当成那丫头了。”
  “哪有这样做爹妈的。”景乐平不是滋味地说了一句,问:“那丫头是咱闺女带回家的?”
  杨千艳解释道:“不是。我和闺女买菜回来,就看见这丫头倒在地上了。我送这丫头回去,一开始好好敲门没人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就哐哐拍门,结果被那家女人当成那丫头了,害得我白挨了一顿臭骂。”
  景乐平:“不能吧,我听说上面那家人挺好的,夫妻举案齐眉,那小孩应该是跟父母吵架了吧?”
  杨千艳走进厨房给他盛饭,“谁知道呢,房子不隔音,经常听见上面又吵又哭的。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咱闺女睡觉轻,上面那家总吵哄哄的,我去提醒一下,现在好多了。”
  景谧拉着杨千艳的裤腿:“妈妈,我困了。”
  “回屋睡吧,妈妈一会儿就去。”杨千艳将女儿打发进屋,驳回景乐平的观点:“那片楼的人都瞧不起我们这片的,他们怎么知道的?举案齐眉,我看未必。”
  “你别总是把别人想得那么不堪。”景乐平屁股还没捂热,一低头,鼻血啪嗒啪嗒地滴在饭里。
  杨千艳:“怎么又流鼻血了?”
  景乐平仰头道:“天热,估计是上火。”
  夫妻二人移步到水池边,杨千艳用冷毛巾敷在景乐平鼻梁上,“我问你,你嫂子这几天没打电话给我,你是不是又把钱借出去了?”
  景乐平自知瞒不住,于是坦白:“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对人低三下四,再说了人家借钱也是为了自家孩子能上一个好高中,穷什么也不能穷了教育,都是为人父母的……”
  杨千艳将毛巾狠狠扔在水池里,水花四溅,“你疯了是不是!”
  景乐平小声道:“小点声,闺女睡觉呢。”
  “我看你脑子是灌浆糊了!我们现在都住在这种地方了,都这样了你还把钱往外借!?”杨千艳说,“再说了,什么低三下四,借钱的还想趾高气昂?你是上赶着给人送钱啊?!”
  杨千艳大声喊道:“你以为你出海的时候为什么会几次三番掉进海里,船上那么多人偏偏就是你,你想过没有?”
  景乐平竖起食指挡在嘴边,“嘘嘘嘘,小点声儿,这房子不隔音。”
  “还有那次你在你哥家被灌酒,医生说你差点就喝死了你是不是忘了,他们就是谋杀!就是见不得我们家过得好。”杨千艳重重地拍着掌心,“你要不要看看你都跟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相处?”
  不等景乐平反应,杨千艳将脸一别,抬手道:“我不想听你废话,你赶紧在九月一号之前替闺女把学校找好。”
  杨千艳回卧室前丢下一句话:“你要是再敢把钱借出去,咱俩就离婚,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景乐平拿起毛巾拧干,囫囵擦了把脸,没过几秒,止住的鼻血又再次顺着人中流出来。
  景乐平将手指抵在人中,仰着头,血顺着手指划过他黝黑的胳膊滴进水池。水哗啦啦地从水龙头流出,可红色越来越艳,气味越来越腥,景乐平低头,血珠在水面中央漾出几道十分均匀漂亮的弧度。水面似乎生长出许多血管模样地蔓延,丝丝绕绕包裹着景乐平;漫到水池边的水滴答滴答,他浑然不知。
  弦月逐渐东升,他想:“怎么就是止不住呢。”
  今天早上,付暄故意晚叫刘月梅起床,刘月梅简单骂了她两句便出门上班了。她吃完饭顺手把碗刷了,再把家里的衣服洗了。接下来暑假的每一天,她都要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
  付暄已经开始盼望着开学了。
  付暄不想刷锅洗碗,所以中午饭她便不吃了。
  暑假作业薄薄几本,她靠近窗户,趴在床边,从书包里随便摸出一本闷头就写。
  干脆短促的声音响起,付暄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一颗石子从她后背滚落。
  接着,一颗、两颗……付暄趴在窗口,景谧正背着手,龇着个大牙冲她笑。
  付暄看了一眼,没有理会,于是又一颗石子砸到进屋内。她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块旧布遮挡。
  “你干嘛?”付暄猫着腰冲楼下喊时,一颗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她的右眼。
  付暄猛地后仰,吃痛地蹲下,躲在角落里。
  “你下来!我错了!你下来好不好!”景谧一看人有消失了,急得在楼底下大喊,“对不起!付暄——”
  名字这样被公之于众,小小的付暄很不好意思,尽管这附近没有人家。
  付暄捂着眼睛下楼,面对景谧,她说:“你喊我干嘛,我不认识你。”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