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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去拉坏猫绳子的手随之悬在空中,连带着四对大眼瞪小眼。
  至于受害狗呢,它的屁股咣得一下墩在地上,嘴巴微张,眼神直愣愣的一下不敢转,整只狗呆得活像一架座钟。
  过了半晌,吓呆了的狗终于缓过神来,嘤嘤嘤地小声嘟囔着,想寻求主人的安慰,没走两步却又被蹲在桌上的坏猫吓到不敢前进,兜兜转转的,竟直直把嘴筒子怼进了坐在最远处的关山的臂弯里,两只前脚也搭到她的腿上,给关山的白裤子印了两个硕大的黑爪印。
  关山愣了一下,随后本能地用逗猫的手法安抚狗子来。效果倒是立竿见影,没摸几下它就不再发抖了。
  趁此机会,我眼疾手快地揪住了肇事猫的后脖颈,把牵引绳在手臂上紧紧缠几圈,确保她再也不能使坏了。
  小崽子显然是不服气加吃醋了,一双蓝眼珠子使劲瞪着狗的方向,不时挣扎四肢,尾巴也在大幅摆动,喉咙里还呼哧呼哧的响,要是能翻译出来,大概是一串脏话。
  看来这一猫一狗的关系暂时是没法缓解,只能把它俩尽量分开。我们先行告辞继续往山顶上爬,肇事猫就被关山抱在怀里(准确来说是锁在怀里),绝对没有一丝惹事的可能。
  当我们走过几段栈道,来到山的另一边时,远远地还能望见那一百多斤的大毛球在原地赖着不肯走,被两个主人一起拖着才勉强挪动了几步。
  山不高,我们回到车上时才刚到中午。
  关山在做鱼,腥味飘过来,把蛋挞急得团团转,只差喊出狗叫。这猫爱吃海鲜,尤其是鱼,一闻到味道就兴奋。以前每次家里做鱼都会单独分出一点,用白水煮了给她吃。
  但今天她可就没这待遇了。我把猫箍在怀里,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关山把所有的鱼都放进锅里,连一点渣子都没给她剩下。
  “看见没,”我捏着猫耳朵,恶魔低语,“下次再欺负小朋友,被丢进油锅里的就是你了。”
  她好像听懂了,瞬时扭头看我,脸上表情写满了震惊。
  我微微一笑,刻意又走近了些,腾出手来把猫头掰回去,正对着锅。
  这胆子奇大的小崽子这时候终于显出一点儿慌张来,喵喵叫的语气也变得婉转了,像是在向我求饶。
  我一点儿不留情,让她结结实实看完了鱼被煎得两面金黄、盛进盘子里的全过程,才大发慈悲地把她放回了地上。
  四脚刚一着地,她就飞扑到了我们的床上,爪子在叠好的被子中间扒拉一会儿,拱进里头连根毛都不肯露出来了。
  “何必吓唬孩子呢。”关山端着白瓷盘,哭笑不得地说。
  我双手叉腰:“就得让这小崽子也吃吃瘪,不然真就无法无天了。”
  “我寻思平时她在我们面前还挺乖的啊,”我摸着下巴,“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关山扑哧笑了,见我一脸疑惑,解释道:“那是因为她知道你不会惯着她。”
  “嗯?”我一皱眉,脑子里登时想起一个人——“我妈!”
  “嗯哼。”关山耸耸肩。
  我一拍手,大彻大悟。前段时间我和关山都忙,蛋挞又正好处于最闹腾的年龄段,我妈当时还在m市,就经常带着猫出去遛弯,让她发泄一下精力。(估计狗公园也没少去)
  就我妈对这家伙的态度,说是千依百顺都算轻的了。我觉得哪怕猫冲进衣帽间把她一屋子高定全抓成流苏款,她也会夸孩子审美好的。
  这么一想,蛋挞今天在我们面前还是收敛了,至少没真对无辜的小狗动手不是。
  “唉,果然不能让长辈带娃。”我由衷叹道。
  关山也认同点头,回身继续切菜,边切便说:“别太担心,孩子还小嘛,现在教回来也来得及。”
  “也对,”我打个响指,“时间还长,看我怎么收拾这小兔崽子!”
  “加油。”关山对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得意地昂起头,心中霎时充满了斗志。
  “等等——”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刚开口,关山恰好把菜下锅,刺啦声盖过了我的声音,她只能提高音量问:“什么——”
  我也扯开嗓子:“我怎么觉得我俩刚才的话这么像是夫妻在讨论人类幼崽的教育问题啊——”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那有什么关系——”关山降低了火力,声音也变低变柔了,“蛋挞就是我们的孩子嘛。”
  “说得也对哦。”我捏捏下巴,立马自洽了:谁说养猫不能谈教育了?猫也是分乖猫和坏猫的啊!
  “别傻站着了,”关山对我招招手,“去,把那口锅洗了。”
  我乐颠颠地去刷锅了,路过灶台时顺手捏了一条炸里脊,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嘴里。(关山原本是要做糖醋里脊的,但不知怎么的,一盘里脊就变成半盘了呢。哎呀,好奇怪呢)
  -2027年6月30日-
  在n省和j省交界处拍下了我们的第一张婚纱照。
  云雾缭绕密林,露珠凝了满地。忽而一束天光穿透云层的罅隙,点亮幽暗。
  金色的光凝在皮肤上,又为一切镀上神圣的朦胧。
  我们相视一笑,携手走向晨曦。
  画面很唯美,当然,得忽略掉摸黑赶路平地摔了个狗啃泥、不小心踢到三脚架相机差点掉悬崖、抄近路被村里的大鹅当成贼撵了一里路(这个应该怪我太贱,非要跟关山打赌这个点鹅有没有醒着,然后往人家窝里捅了一下……)。
  以及,被热情邀请我们来吃中饭的大娘腌的青辣椒攻击,辣到大脑宕机了好一会儿,连灌了三瓶水才缓过来。
  但是——
  我们还是挺开心的嘛!
  滚圆的太阳很快升了上来,浓雾被山风吹散,树上的水珠被摇落,勤劳的飞鸟从头顶掠过。远处村子里的公鸡叫得嘹亮,间或夹杂鹅叫和狗叫,渐渐的出现了吆喝声和嬉闹声,是不掺杂任何城市繁忙的生活气息。
  村里的土鸡肉质鲜嫩,杨梅又大又甜,从菜园子里拔来的新鲜青蒜配着腊肉爆炒,香到能连下两碗饭。
  有美景,有美食,有我爱的和爱我的人陪伴。
  足够组成值得铭记的美好回忆。
  下午下起了大雨,偶尔响起几声闷雷,但看不见闪电。密集的雨滴打在车上,叮叮咚咚地唱着。透过车窗向外望,像隔着一层流动的冰,剔透的,带着丝丝凉爽。
  关山说她从前不喜欢下雨。那会让她想起泥泞的小路,发霉的衣物,墙上蔓延的青苔,还有那些在雨中滋生的悔恨。
  可今天,她趴在车窗旁,推开一条小缝,让雨丝倾落在掌心,她的脸上扬起的微笑不再带有半分忧愁。
  关山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书,而我靠在床头,抱着电脑剪视频。(我好歹也是个百万粉的旅行博主,虽然这两年歇着了,但还留着记录的习惯,这些天的素材累积下来,够发好几期了)
  车里音响放着我们喜欢的音乐,蛋挞在地毯上四仰八叉睡得很香。
  大雨持续了几个小时,直到黄昏时分才抽抽嗒嗒地停下。
  雨后天空格外明朗,夕阳也透彻。
  我们并肩看太阳落下,橙黄的暖光把蛋挞映成了一只橘猫。
  或许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去发现一切美好,并拥抱它们。让它们成为一种力量,抵消那些总会出现的不如意。
  也是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第18章 越关山的日记(9)
  -2009年7月10日-
  我从阁楼出来了。虽然已习惯了沉闷,但不用再躺在那片生锈的铁架上,听整夜的蚊子和苍蝇振翅,也是好的。
  对现在的我来说,只要还能活着,便没什么再能激起我内心的翻涌了。
  天气渐热,屋里太闷,吃晚饭时便把桌子搬出来,坐在院里。
  气氛很诡异。他不可能不明白我恨他,可他仍旧安然地坐着,喝着酒,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而我,深知正是面前这个人一手造就了我的困境,却也仍旧坐在桌边,直起疼得像脊椎错位一般的腰,用跌倒时折在地上的手指勉强握住筷子,默不作声地往嘴里推白饭。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待在阁楼里太久,下楼时被太阳晃了眼,不慎腿软跌了下去而已。
  菜是阿姐做的,很香。他嫌太素,没油水,挑了几筷子把肉片吃光后便不再动了。
  我很快吃完了饭,拿起自己的碗筷,正要走向厨房时,他忽然叫住了我。
  我转身,垂眼问什么事。
  他没开口,从兜里摸出烟来,慢吞吞地点上,冲着我吐出一团呛人的雾来。
  我的鼻子本能地拱起田垄般的褶皱,意识回笼的转瞬即消失不见。我很想把瓷碗用力掷出去,砸到他的脸上,让碎片四处炸开,撕破他可恨的嘴脸。
  但我只是攥紧那只没有拿碗的手,一言不发。
  “想明白了没有?”他叼着烟,斜眼看我,话音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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