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叶向晚有气无力地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床帐说不出话来,人呐,有时候还是不能太固执。
他心酸地拍了下自己的手,都怪你这只破手!什么手气啊这是!
贾琏回到房间躺到床上就连连叹气,也不知晚哥儿会不会猜出来他有了些猜测。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一个很正常的诉求而已,晚哥儿应该想不到那里去。
本来他还想着晚上再去突袭一下,只是想到自己刚才拒绝了帮忙,若是被叶向晚发现自己又偷偷爬床,怕是会真的生气。还是忍一忍,等过去这一阵,也许就可以再和他商量商量了。
因着贾琏升职到户部做郎中,所以他第二天早上就先去京都府衙交接,等交接完毕就去了户部。
户部尚书知道皇帝的意思,就吩咐了户部侍郎将贾琏领过去,让他整理近些年来国库银钱的出入账簿。
贾琏第一次来户部上值,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自然是上头怎么吩咐,自己怎么做。
于是,他就开始了自己在户部上值的日子。
只是整理着整理着,贾琏执笔写字的手就那样顿住了。他看了看坐在一边正在干活的另一位户部郎中,想了一下就拿着手里的账簿起身走到那位郎中身边。
“这位大人,打扰了。我有事想要请教大人一二。”
林郎中忙起身回礼:“贾大人客气了,但说无妨。”
贾琏组织了下措辞,才缓缓问道:“今日乃我第一天上值,就被万侍郎万大人吩咐整理近些年来国库银钱的出入,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看到数笔大额银钱出入便有些好奇,这······”
他将手里的账簿递到林郎中面前,“为何这上面还记载着朝中各位大人向国库借银一事?”
林郎中捋着胡子笑了,道:“贾大人年轻,不知当年之事也是常理。”
他拉着贾琏坐下,压低了声音道:“当初上皇当政时,曾见朝中有官员俸禄低微无法养家,便开口说家贫者可以向国库借些银两度日。”
贾琏道:“这是好事啊,太上皇仁慈。”
林郎中道:“本是一件好事,只是当初为了表明遵从上意,家中不贫者也向国库借了银,且还有借无还。这一来二去的,如今过去一二十年,可想而知国库里究竟流出多少银钱。”
“听说前两日江淮两岸又遭了水灾,如今想来皇上正忧心此事,尚书大人这才命我们整理近几年的银钱流动,也好看看国库里究竟还剩下多少钱。”
贾琏心惊,甚至是惊了一身冷汗,因为那本账簿上首当其冲的便是荣国府的名字,且借出的银两还不小。
那前世……这笔钱究竟是还了还是没还?他想,应该是没还。所以,前世抄家一事,这件事在其中到底占比多大?
来户部第一天就经手这件事,他很难不去想,这件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
这一天,他都如坐针毡地记录着这两年的银钱出入,好不容易熬到下值,和同僚打过招呼后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等跑得没影儿了,户部尚书才从门后走了出来。
户部侍郎道:“大人,您说这贾琏能领会多少?”
户部尚书沉声道:“若是不能领会,那他就只能止步于此。若是领会上意,自有他的好处。”
“只是这出头鸟可不好当啊。”万侍郎摇头叹了一声,“如果他真的如圣上之意那般去做,荣国府只怕会厌了勋贵。”
户部尚书闻言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也许这也是一件好事。”
万侍郎闻言若有所思。
贾琏出了皇城,并没有回伯府,而是直接回了荣国府,直奔贾赦处。
挥手让伺候贾赦的人都下去,贾琏才急切问道:“老爷,咱家可是借过国库的银子?”
贾赦皱眉看着他,“好端端的,问这事做什么。”
“老爷,到底有没有!”贾琏急了。
贾赦眉头皱得更紧,“借了借了,你急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贾琏不可置信地看着贾赦,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那可是整整八十万两银子,您说不是什么大事?”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贾赦很是不解他为何这般焦急,“当初我们家借银子,还是为了给上皇接驾所用。银子都花到了上皇的身上,咱家一分都没花,为何要还?”
贾琏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道:“白纸黑字的借据还在户部存放着,上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荣国府于某年某月某日借了国库银两八十万两,你说不还就不还了?”
他见贾赦不在意的模样,压下心里的烦躁,道:“老爷可知儿子又升职了。”
贾赦一听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真的?升什么官儿?我就知道你小子不错!真是给老爷我长脸!”
他兴奋地拍着贾琏的肩膀,贾琏按住他的手,苦笑道:“老爷可知儿子被升到了何处?”
贾赦好奇问道:“何处?”
“户部郎中。”
贾赦愣住了,“户部?”
贾琏脸上满是苦笑:“老爷可也奇怪为何儿子刚做了府丞不久就升到了户部郎中?老爷可知,今日儿子第一次上值,就被万侍郎吩咐整理往年国库银钱流动的账簿。待儿子整理到其中一本账簿时,上面写着的正是咱们荣国府的借据。”
贾赦闻言怔愣住了,“不能吧,这国库的银子可是都用到上皇的身上。再说,这朝中上下可不止咱们荣国府借了国库银子,有的人家借得更是比咱们家多。如今上皇还在,上皇还能不认这笔银钱?”
贾琏摇头叹气:“今日林郎中对儿子说,前些时日江淮两岸又遭了水灾,想来如今圣上是被逼着没了法子,才会故意让儿子出头。”
贾赦听他这么说先是震惊的一愣,随后就哀叹着道:“可这钱还不得啊!
第55章
“为何还不得?”贾琏不解, 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之事,怎么还还不得了?
贾赦看着贾琏的眼神仿佛是看着蠢货一样,“愚蠢! 满朝文武都向上皇借过银钱, 可上皇从未明确说过要还!再说, 像咱们家一样借银花在上皇身上的人家不在一家,大都是和咱们一样的勋贵之家。”
“既然你若是咱们家还了, 其他人又如何自处?是还还是不还?你要知道,出头的橼子先烂!你若是领头还了, 只怕会碍了那些勋贵之家的眼!咱们这样的人家,向来团结一致,若是就此被踢出勋贵之流,将来你还有什么前程可言?万一荣国府有个意外,又该向谁求得搭把手?”
贾琏心中讽刺, 前世荣国府被抄家, 又何曾等来那些勋贵之家的帮扶?说到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 莫非王臣!再大的勋贵又如何?将来下场如何还不是皇上一句话就能决定!
“老爷以为此事过后,儿子还有前程可言?”贾琏将这件事揉碎了和贾赦解释,“这件事儿子若是视而不见,只怕也就止步于此,说不得哪一日就挡了别人的路让我回家吃自己的。”
“若是儿子遵从上意,为圣上分忧解难,不说平步青云,起码圣上会给些补偿,或许还会给儿子升一升。也好让那些勋贵之家瞧瞧,老老实实还了账, 自有他们的好处。或荫封自身,或荫封子孙。”
贾琏见贾赦神色犹豫不定,继续道:“老爷,究竟是那些虚无缥缈的帮扶重要,还是实实在在的好处重要?今日圣上将账簿放在儿子眼巴前儿,意思已经不言而喻。说不得这两日就要得到确切的回复。老爷还是要尽快拿主意才是。”
贾赦将贾琏的话细细思索着,也不得不承认贾琏说得很对。但他还是迟疑道:“可上皇那里······”
贾琏道:“上皇?便是上皇无事又如何?如今江淮两岸遭了水灾,国库没银子赈灾。便是上皇知道,也只会顾全眼前大局。老爷,您觉得,在上皇心中,是当初陪他打过江山的勋贵重要,还是他家的江山更重要?”
这是明显不能再明显的问题,自然是他的江山更重要。这根本不用选,任谁都能猜得到上皇的答案。
所以贾赦被说服了,道:“你陪我一道去见老太太,八十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如今还不知家中有多少存银。”
贾琏道:“便是卖了府上值钱的物什也要将银子都凑齐。”
父子俩急匆匆去了贾母处。
贾母见他们俩神色严肃,便挥手让伺候的人都出去。
这时,贾政也到了。
贾母见贾政来还惊讶了一瞬,听贾赦说人是他叫来的,心中也是一紧。她心知贾赦和贾政之间关系有多么恶劣,若不是大事,他是不会让贾政出现在他面前的。
“到底发生了何事?”贾母沉声问道。
贾赦看向贾琏:“琏儿,你将事情和老太太说说。”
贾琏上前一步,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末了还将之前劝说贾赦的话也全都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