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几位将领都面色凝重,商量了一个时辰才勉强确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各自回去排查去了。
  等其他人都出了自己的营帐,云琼才偷偷松了一口气,咔哒一声解开革带的扣子,脱下在刚刚救火中被熏黑的外袍挂在衣珩上。
  他虽说是将军府的嫡子,可入军队还没几年,根基不深,再加上是个男人,在军中的威望并不高,许多人对他都有很大意见。
  所以但凡出事,他必须身先士卒,这次救火他也冲在最前面,不仅是衣服遭了难,头发也被燎了一块,发出一股子难闻的焦臭味。
  他解下发冠,打算就着屋内的冷水随便擦一擦头发和身体,刚伸手准备解开里衣的带子,忽然听见一声很小的衣料摩擦声。
  云琼耳聪目明,十分确定这声音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他在云血军中过得艰苦,整个帐子一目了然,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有床榻边上围着一层纱帐。
  他是男子,在女人环绕的军营中有诸多不便,而军中又经常会有突发情况,没法一一在外头禀报。
  为了防止入内传急报的人第一眼就看见衣衫不整的自己,云琼就在自己的床榻边上围了一层遮掩的纱帐。
  虽说是纱帐,其实质量也不怎么好,没法像玉京的轻纱那样透,不靠近根本看不清里头的情况。
  云琼收拢自己的衣襟,从靴子侧里摸出防身的匕首藏在身后,踮着脚尖凑近了自己的床帐。
  还没等他伸手,一只手就从帐子的缝隙中伸了出来,手指白皙莹润,只有指腹有着一点点茧子,一看就是只会握笔的文人的手。
  云琼迟疑的一瞬,纱帐被撩开,露出了后头的女人。
  女人拥有一张足够让人放松警惕的脸,眼睑微微下至,眼白少,眼黑多,瞳孔又黑又亮,像无辜的小鹿。
  她眨了眨眼睛,开口道:“怀瑾。”
  云琼一瞬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月前他就见过这个女人,原以为是来刺杀自己的细作,可等女人骤然消失之后,云琼才发现自己的伤口被人好好地处理过,还撒上了止血的药粉。
  他摸不准这女人的底细。
  一个看起来文弱无力,会骤然消失,又会骤然出现的女人。
  云琼不想承认,可刚刚这么多将领都在这帐子里头议事,一个不会武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藏在这里。
  “你是人吗?”他开口。
  女人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这是在骂我?”
  云琼攥了攥拳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人长长地“哦”了一声,道:“那你怀疑我是妖怪?”
  云琼感觉有些丢人地别过头去。
  虽说时间过去了一个月,可他握着女人手腕的那种触感还清晰地残留在掌心中。
  她有人类的温度,有脉搏,也会痛,被他掐住了喉咙涨得面部通红,根本就不像是精怪。
  “你不是妖怪,那就是细作。”云琼压下心里莫名的躁意,冷着脸道,“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不要以为云血军军营是酒楼,任凭你来去自如。”
  “哦,那怎么办呢?”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已经来去自如了呀。”
  云琼觉得自己应该要生气的,可现实他只感到一阵无力。
  明明与面前的女人只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可他就是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很了解自己。
  云琼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有压迫感的人。
  其实云血军的将领中不服他男儿身的人有很多。
  可一来,他一上战场就像一只不要命的疯狗,下了战场又可以冷静地排兵布阵,即便是在大桓处于绝对的劣势的情况下,也几度兵行险招,略胜蛮人半子。
  二来,他常年习武,身躯健硕,又生得棱角分明,说句难听的话,穿着铠甲的时候,板着脸走出去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
  他知道自己在身体上的优势,近些年也愈发熟练运用,装出一副气势凛然的模样。
  二者相结合,这才短暂压制住了军中那些自视甚高的将领。
  可以说,如今的云琼在云血军做大将军,靠的不是威望和诚服,而是众人的畏惧。
  即便是征战沙场的云血军小将领也会畏惧于他,可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完全没有发觉他的可怖。
  她坐在他的床榻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春装,甚至没有穿靴子,套着雪白罗袜的脚微微抬起,在空中轻松地晃悠着。
  她不畏惧,也不紧张,对他丑陋的面貌亦没有半分的嫌恶,整个人都呈现一种悠然自得的状态,就像……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云琼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这个女人十分了解他,能够轻易穿透他虚张声势的皮囊,看清他里头战战兢兢的灵魂。
  云琼想起一个多月前,他被一个使锤的蛮人击中腹部,伤口重新撕裂开来,不得不拖着痛到麻木的身躯回到营帐。
  他的伤口所在位置太过于私密,军中的军医又全是女人,之前缝线的时候,是就近在边境的村子里找了一位男性游医,如今重新撕裂,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就想自己上一些药粉熬一熬。
  反正……反正已经伤及根本,再多伤一些也不会更糟糕。
  秉持着这个观念,云琼咬着牙取出药箱,又自己解下腹部的轻甲。
  固定轻甲的绳子勒进了伤口里头,云琼光光只是做出“解开”这个动作,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喘息着躺回床榻上,感觉眼皮格外沉重,想着先歇一会,却就此直接失去了意识。
  云琼做了一个很好的梦,梦中他变回了年幼的孩子,夏日吃多了冰饮,腹痛起来,缩在父亲的怀里哇哇大哭。
  云琼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毕竟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梦中,面容模糊不清的男人十分温柔,伸出手掌抚摸着他的脑袋,在他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带着爱意的吻。
  “没事的。”那人轻声安慰,“别怕。”
  云琼在这样温柔的安抚下睁开眼,这才看见了闯入的陌生女人。
  后来在女人消失的三十多个日日夜夜,云琼不断回忆起梦中那个温柔的男人,却发现男人渐渐变成了那个闯入的陌生女人的模样。
  是她吗?是她在替我处理伤口,还温柔地安抚我吗?
  “你在想什么?”那个温柔的女人开口,用穿着罗袜的脚尖点了点他小腿前段的胫骨。
  云琼像被烫到一样极速后退,一下就跳到了五步开外。
  他浑身紧绷,像一只站起来哨戒的狐獴,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高高竖起,惊恐地盯着女人。
  这几乎就是一个调情的姿势了,她怎么会……怎么敢……
  “你到底是谁?!”云琼压着喉咙低吼了一句,藏在背后的匕首因为他过度使劲的握攥而微微颤抖起来。
  “我?我姓白,名若松,字见微。”女人笑容不变,眯起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是你未来的妻主,怀瑾。”
  第306章 番外·小将军
  云琼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不仅没有把这个可疑的女人关起来,还替她去找合适的靴子。
  钦元冬听说云琼要新的女式军靴的时候,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乖乖退下去找靴子了。
  “钦元冬这时候倒是也不太一样。”白若松从帐子后头探出头来,新奇道,“要是十年后的钦元冬,这时候肯定不问出个子丑寅卯不罢休。”
  云琼听到白若松准确地说出钦元冬的名字,眼皮又是一跳:“你也认得钦元冬?”
  “那当然了,我说了我们成婚嘛,怎么可能不认识你的副官。”说完,她挑眉看向云琼,一副了然的模样,“你心里肯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是不是?”
  不是觉得胡说八道,是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云琼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无论是谁遇到一个自称是“你十五年后的妻主”的人,都会觉得对方脑子有问题。
  “我不仅认识钦元冬,我还认识钦元春。哦,就是钦元冬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没有进入云血军,你可能不认识,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钦元冬。”
  她似乎是感到有些冷,一边说话一边往床榻上缩,毫不顾忌地掀起床上的被子往自己身上一披,悠闲自得的模样看得云琼眼皮再度狂跳起来。
  “那是我的床榻。”他忍不住道,“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应该注意一点礼节。”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不声不响就往男人的床榻上躺,根本就是进了府衙会被以奸|淫罪杖刑的程度。
  白若松扁了扁嘴:“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
  “好吧,我口误,是以后,十五年后。”白若松改口道,“你十五年后可是亲口说过你整个人都是我的,现在怎么连个被子都舍不得。”
  云琼气得七窍生烟,他背过身去,从旁边放着衣服的箱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件几乎是全新的鹤氅,丢在了白若松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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