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可能是视而不见,也可能是怒目而视,总归不是像这样露出一个笑容来。
  佘武又低头不知道同男人说了什么,那男人也回过头来,露出一张与佘武十分相似的面容——原来是佘武的父亲,那位因为与佘荣和离而闹得满城风雨的侧侍。
  第284章
  这位如今在玉京出了名的侧侍对待白若松,也展现出了白若松所不能理解的温和善意,笑得十分慈祥,有些像云祯瞧着她的时候会露出的那种笑容。
  他回身不知道和佘武说了什么,佘武略略颔首过后,他便挎着篮子自行入了主殿。
  佘武一人穿过香客组成的人群,来到白若松的面前。
  她比起之前成熟了许多,身上那种风流纨绔的气质也淡了许多,站在那里猛地一眼,还以为是国子监走出来的儒雅书生。
  “怎么,愣着干嘛?”佘武开口,“许久未见,是瞧着我帅气了许多,给看傻了吗?”
  她甫一开口,那股子儒雅书生气便散了个干净,还是白若松所熟识的佘武。
  白若松无端松了口气。
  刚刚那层笼罩着她的,粘稠又沉重的膜噗嗤一下被戳破了,让她终于可以调动自己的五感作出回应。
  “你怎么在这里?”
  佘武挑眉:“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大兴国寺也不是你家开的吧?”
  白若松被呛了一下,一时也拿不准佘武是什么意思,只静默不言地看着她。
  佘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你这个样子!别人都对我小心翼翼的时候,偏你不待见我,唯恐避之不及,如今别人都不待见我,对我避之不及了,你又开始对我小心翼翼了。”
  白若松有些尴尬,见周围有香客好奇地望过来,侧身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佘武也知晓白若松这点子破毛病。
  她虽然在家中地位堪忧,可凭借着尚书令庶女的身份,到底在纨绔中众星捧月多年,完全无法理解白若松的这种心态,但还是顺了白若松的意,随着她往僻静处走去。
  一路上,殷照都十分安静地跟在一旁,但她脸上那张冷冰冰的面具还是引起了佘武的注意。
  “你这侍从是生得太显眼了?”她见殷照高大挺拔,一身冷肃的气质,颜控的毛病又犯了。
  殷照的人皮面具实在是有些吓人,为了外出的时候不会被人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白若松给她准备了一副面具戴着。
  虽说大街上走这个人戴了个面具也很奇怪,但是总比烧伤的人皮面具强,算是矮子里头拔高个。
  白若松不想让佘武注意到殷照,尽量用一种十分平淡的无所谓的语气回答道:“哦,她是脸上烧伤了,怕吓着人。”
  佘武闻言默默吸了口气,果然不再多问。
  二人寻了个树影掩映的角落,由殷照在不远处看守,佘武方才道:“说起来,我还没有恭贺过你大婚呢。如今我的身份也不便再上门送贺礼了,倒也省心,在此说上那么一两句便算作恭贺过了。”
  据传,佘武跟着她父亲离开了佘府后,佘荣一气之下在族谱之上除名了佘武。
  这意味着佘荣如今不再是尚书令家的庶女,只是一个平民百姓。
  白若松明明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但免不了还是心存一点愧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只淡淡“嗯”了一声。
  “真没想到你之前同我说过的心上人,居然是云麾大将军。”佘武耸了耸肩膀,“还好我从未无聊到说过云麾大将军的坏话,要不然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白若松默了一会:“你不是这样的人。”
  “做什么这个表情?”佘武的表情也淡了下来,她看着比自己略矮一些的白若松的头顶发旋,轻声道,“这是我们佘家的事,也是我和我父亲共同商议后做下的决定,与你无关。”
  “我知道。”白若松顿了顿,又问,“那你今后什么打算?”
  佘武别过头去,瞧着大兴国寺墙边的菩提树。
  菩提树为半长青植物,生得高大茂密,树冠宽阔,即便是萧瑟的松日,仍然郁郁葱葱,好似什么也打不倒它。
  “还没想好。”佘武的声音很是平静,“兴许在玉京找个活计,也兴许回父亲老家,父亲在南苧老家还有些产业。”
  佘武展现了出乎白若松预料的豁达,似乎一朝从尚书令庶女变为商贾,也不是什么大事。
  白若松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墙边的那颗菩提树,心形的叶片薄而柔软,叶尖细长,在北风中飘飘悠悠,却仍然靠着细细的梗,屹立在树枝上。
  “去考科举吧,道安。”
  佘武先是一愣,紧接着笑出了声:“我考科举?别开玩笑了!我那点子学识,便是从前母亲以尚书令的身份施了压力,国子监都不收!”
  她似乎是真的觉得好笑,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伸出手臂在白若松的肩膀上一拍:“我知晓你聪慧,能从盛雪城那种边陲之地脱颖而出,一路来玉京参与会试,必然觉得科举并没有什么。可是像我这样的,那是狗见了都嫌蠢的,怎么……”
  “你不是一直想当官么?”白若松打断了佘武。
  佘武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泪水,状似无意道:“我母亲和我嫡姐那是什么身份,我不用当官也能在大桓横着走,又何必去做这不讨好的差事。”
  “是么?”白若松眨了眨眼,“从前在霖春楼,与徐彣一道喝酒的时候,谈起徐彣的官职月俸,你不假思索就能答出来,比徐彣本人还要熟稔。”
  佘武:“说明我对银钱十分敏锐,有做商贾的天赋!”
  白若松无奈地看着她:“难道不是你一直在偷偷关注官场的事情,才能如此熟稔么?”
  “嗨,就这个事情吧……”佘武舔了舔有些干涸的下唇,“我从前确实留意过,要当多大的官,俸禄才能够养活我和我父亲,最后研究了一通后发现,这些都不如乖乖当我娘的不孝女来得富裕。而且……”
  她顿了顿:“而且佘府势大,比起有才华的庶女,一个拖后腿的纨绔更能令圣人心安。”
  到底是在官场中长大的,即便从未考过官,佘武还是对这一切都有一个通俗的概念。
  “如今你可以考虑了。”白若松道,“你已经不是佘府的庶女了,不是么?”
  佘武的确有一瞬间心动了,但是很快,现实就如同一杆长鞭,狠狠给了她一鞭子。
  “我自小读书就懈怠,在从前那帮子近乎文盲的纨绔当中,还能显摆两下,到了会试,还不是刀俎上的鱼肉。”她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佘文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到时候指不定怎么嘲笑我!”
  白若松不忍心打击佘武,但还是提醒道:“放心吧,你现在进不去会试的,你得先考童生。”
  科举分为四步,童试、乡试、会试,最后才是由圣人亲自考核的殿试。
  佘武瞪大了眼睛:“童试都是一群小屁孩,我都,我都二十六了!夹在里头像什么样子!”
  白若松被佘武逗笑了。
  她明知佘武是故意做出这副姿态来逗自己,但还是跟着笑了起来,佘武见状也收了夸张的表情,含笑看着白若松。
  这边动静太大,殷照都忍不住往这边看了一眼。
  许久未见的隔阂,就这样在几句话之间消弭于无形。
  那场在佘府祠堂里头的决裂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二人迎着午后的融融暖日,又相互说了几句近况。
  白若松这才知晓了原来佘武和她父亲在玉京偏僻处租赁了一间一进的小院子,二人生活,但佘荣却一直登门拜访恳求挽回,佘武的父亲不厌其烦,最终退了小院子与佘武二人搬出了玉京,就住在大兴国寺附近。
  而佘武也听说了一些白若松的近况,得知白若松是真心喜欢云琼的时候,还感叹了一句:“怪不得你连言筠小公子也看不上,原来是喜欢粗犷的。”
  白若松没法解释,缄默着默认了这个美丽的误会。
  直到佘武的父亲烧完香寻来,二人才相互告辞。
  告辞的时候,她们不约而同地既没有约定下次再见这样的话,佘武走出去几步,忽而回身,看着白若松,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见微,你要小心我母亲。”
  佘武是个心软的人,尽管已经从佘家的族谱上除名,她还是称呼佘荣为“母亲”。
  “母亲似乎有什么底牌一直没出,所以她如今才能像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为所动。我能知道不多,只隐隐听见,似乎是与三皇女有关的,而母亲已经对你起了杀心。”她说,“见微,你一定要小心。”
  从大兴国寺往回的路上,白若松一直在思考佘武的这几句话。
  这些日子以来,无数人都对她说了差不多的话,似乎真的有什么大事要来了。
  可什么事情能让这么多人如此警惕?
  白若松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隐隐有些想念易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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