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这是我的儿子。”路翁有些尴尬,“胆子小,小姐别见怪。”
  “路翁唤我白娘即可。”白若松十分礼貌地对着路翁笑了一下,转而靠近几步,俯下身,从兜里掏出了一颗松子糖,攥在手心里伸到了路途年的面前。
  松子糖带着一种特殊的焦香,把小路途年闻得直咽口水。
  他从路翁的衣摆后头探出一只眼睛来,小心翼翼地盯着手心中的那块带着颗粒的糖,又顺着莹白的手腕向上,看向白若松的脸。
  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姐。
  路途年想,以前村子里有个十里八村有名的俊俏娘子,虽家里一穷二白,可还是被村长的儿子看中了,要死要活要嫁给她。
  村里的人每每说起这件事,都要感叹一句,生得俊俏就是好。
  路途年只见过那位俊俏娘子两三回,懵懵懂懂地也不知道什么是“俊俏”,只觉得她好看,别人是地里的草,她是陌上的小花,一枝独秀。
  可在这一刻,看见白若松之后,路途年居然觉得那位俊俏娘子也不是那么好看了。
  “别怕。”白若松声音很轻,带着无限的温柔,“唤我一声长姐,糖就是你的。”
  她像春日里带着迎春香气的风,拂在每一个看见她的人的脸上,路途年感觉自己的嘴都不受自己控制,脱口而出,讷讷唤了一声:“长姐。”
  好看的少女将松子糖硬塞进他脏兮兮的手掌中,毫不嫌弃地轻轻抚着他好久没洗的脏乱的头发,夸奖道:“真乖,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路途年感觉自己回到了小的时候,在温暖的,烧着炭火的屋子里,强壮的,面目不清的女人抱着他,拢着他,也这样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仿佛在摸一个珍藏的宝贝。
  “我叫,我叫路途年。”他小声道。
  “畏途方万里,生涯近百年的途年?”白若松诧异道。
  路翁不识字,更背不出诗,自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愣愣看着白若松。
  “没事。”白若松笑着用拇指揩去路途年面上的灰,道,“既然到了盛雪城,这里便是你的家了,以后你再也没有万里艰难险阻的道路了。”
  路途年看着她,缓缓点下了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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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畏途方万里,生涯近百年。”意思是,艰险漫长的道路有万里之遥,人生的路途也近百年。
  明天还有(二)
  第229章 路途年番外(二)[番外]
  每逢冬防,蛮人攻城的时候,盛雪城几乎是全员皆兵,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
  将士们三班倒地在城墙上守城,百姓们就负责修筑工事,城墙上的兵士们送吃食,搬运伤患之类的活计。
  小孩子们也有活计要干,特别是傅容安院子里的孩子是身先士卒的。小一点的跑腿,或是在后方给受伤的兵士们喂水;大一点的就干一些精细的活,或是熬药,或是换药,聪明的还会派去帮军医碾药。
  一开始的时候,路途年只是像院子里的其他孩子一样帮忙跑腿和给伤兵喂水喂药,在忙碌了一天,傍晚换班的时候,白若松来营帐里将忙活的孩子们带回院子,路途年不过是回头看了两回那个躺在最里头的伤兵,就被她敏锐地感知到了。
  “怎么了?”白若松低下头去问。
  路途年犹豫了一会。
  他其实知道自己这样的小屁孩说出的话,谁都不会信的,可兴许是因为白若松一直对他很温柔,也兴许是因为白若松一直很尊重他的意见,他还是开了口。
  “我不太放心她。”路途年实话实说道,“她今晚应该会发烧,不注意一点人就没了。”
  白若松被他说得挑了挑眉头,忍不住问了一句:“小路大夫?”
  路途年听出白若松话语中的调侃之意,一下闹了个大红脸,甩开白若松牵着他的手,气冲冲地走了,留下一句:“爱信不信!”
  一路小跑过泥泞的雪地回院子的路上,他在自己的心里暗暗骂自己,为什么要和白若松说实话来自取其辱,怄气得不行,决心至少要半个月都不理会白若松、
  可翌日上午,路途年刚刚醒来,还在迷迷糊糊穿衣服,就有人跑到门口,大喊了一声:“校尉回来了!!”
  傅容安很少回院子,一整个房间的孩子闻言都很激动,连衣服系没系好都顾不得了,趿着鞋子便乌泱泱地出了房间,偷偷挤在走廊墙壁的花窗后头偷听,也包括路途年。
  “校尉怎么回来了?”白若松的声音隔墙响起。
  她在院子里是除了路翁以外年纪最大的人,平日里长姐派头十足,成熟稳定地关照着所有孩子,只有在傅容安校尉面前,才会流露出一些少女的羞涩神态。
  “蛮子骚扰了一晚上,今天早上退了,副官劝我休息一会。”傅容安回。
  “那您怎么不在城楼那边休息,大老远回到院子里来了?”
  “我为什么回来你不知道么?”傅容安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白若松摇了摇头。
  “昨日小宋手底下有个伤兵夜里起了高烧,幸好值守的士兵发现及时,拿了烈酒来给她擦身降温,还把睡下的老军医喊了起来,才保住了她的性命。小宋嘉奖值守士兵的时候,士兵说是你叮嘱她要多注意的?”
  “啊……是我叮嘱的。”白若松顿了一下,小声道,“但其实是小路……”
  二人边走边说,嘀嘀咕咕走远了,花窗后头的孩子们也听不清傅容安和白若松的话了,站得最高的小枫低下头来,用手肘捅了一下路途年:“长姐刚刚好像提到你了,小路。”
  路途年抿着唇站在原地,一时胸腔内流淌着滔天悔意。
  原来她没有因为他是小孩子而轻视他的话,还认认真真叮嘱了士兵,可他却恼她怒她,和她置气,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也不理会她。
  要和她说对不起才行。
  小枫还在问什么,但路途年已经听不见了。
  他拔腿就跑,绕过长长的回廊,还因为趿着鞋子在拐弯的时候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但又马上撑着青石地板爬了起来,转到了前厅,和边走边说话的傅容安与白若松撞了个正着。
  “小路?!”白若松一见到他就讶异地张大了嘴,“你怎么……你是摔倒了吗?”
  路途年站在原地喘息着。
  刚刚一路跑过来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会见到白若松,应该怎么和她道歉才能够表达自己的愧疚,可真的见到了,这些话又像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卡在了嗓子眼里,半晌都吐不出来。
  他被口中呼出的阵阵白汽迷蒙了视线,只能看见比他高一个头的身影走了到他的面前来,俯下身子,柔软的手指拭去他面上的污渍,又仔细耐心地理好他慌忙出门而胡乱系起的带子。
  “怎么衣服穿成这样啊,还趿着鞋子,难怪摔倒,痛不痛啊?”
  待路途年喘匀了气,看清白若松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热意便一个劲地往头上走。
  白若松抬起眼睑看他,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小鹿一般黝黑的眼眸,眼黑多,眼白少,亮晶晶的,隐隐约约倒映着一张面红耳赤的小脸。
  “怎么,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啊?”她笑了起来,眼眸中满是揶揄,“怎么出门的时候不晓得把衣服穿穿整齐呢?”
  路途年掩饰一般地垂下头去,一时居然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衣衫不整而脸红,还是因为别的。
  “小路。”一旁的傅容安跟着开口,神情温柔地看着路途年,“听若松说,是你发现的那个伤兵的情况?”
  路途年讷讷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的?”傅容安又问。
  院子里的孩子们虽说一口一个“校尉”,可实际上都是把傅容安当做母亲来看待的,也包括路途年。
  他乖乖回答道:“之前在伤兵营帐里头喂药,听老军医带学徒的时候,解释过什么样的人会半夜起烧。”
  事实上,老军医不是个多话的人,没有耐心解释,因为守城将士的伤亡根本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应付得过来的,所以才找了几位学徒,平日里帮她处理一些轻症。
  而她所谓的“带学徒”,不过也只是指着一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伤兵,说了一句:“她这样的今晚会起烧。”
  当时,她的学徒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困惑,可又不敢多问,路途年看着她指着的那个伤兵,不知怎么的就记在了心中。
  昨日他看见那个最内侧的伤兵,一下就认出了她的面色是会半夜起烧的模样。
  这种感觉很微妙,路途年很难解释清楚,只好说是老军医提到过的。
  “听一遍就记住了?这可真是了不得。”傅容安也略有诧异,看向白若松,白若松立刻就拍着胸脯保证道,“校尉安心,我们小路可聪明了。”
  路途年一脸懵地看着二人,有些不知所措,白若松便摸着他的头顶,安慰道:“小路今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大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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