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若是能够以正常的身份相遇,殷照觉得自己必定会十分钦佩云琼,但可惜的是,云琼却是她仇人最忠诚的狗。
  在那场百官聚集的晚宴上,她静立在太女身后,看着哪位从来身边都潜伏着无数安慰的桓文帝,作为一位慈祥的祖母,头一回不设防地靠近自己,就为了逗弄一下太女怀中抱着的小孙女的时候,殷照就知道,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在这样的机会面前,她第一时间做的居然不是掏出自己藏在身上的匕首,而是率先看向位于对面的云琼。
  二人中间隔着翩翩起舞的舞君,只在一瞬,便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意图。
  刺杀的动作就发生在一瞬间,比呼吸还要短暂,可云琼却犹豫了一瞬。
  喷溅而出的血液染红了地毯,周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尽管殷照一点也不想承认,但若是在她掏出匕首的瞬间,云琼没有犹豫那一下,以她的身手,怕是没有办法重伤桓文帝。
  她一直都没有去细想,有文帝最忠诚的狗之称的云琼,为何会犹豫那一瞬。
  如今看着面带微笑的白若松,一切便都那么自然地做出了解释。
  原来,“最忠诚的狗”早就已经在暗地里,换了主人。
  殷照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是她与白若松见面以来,第一次面露笑容。在她眉眼微微弯起的时候,居然能与清秀的白谨有五分相似。
  “你,很好。”殷照眼皮半闭,撑着一口气,从喉咙口勉强发出一点气音,“不愧是,阿姐的......”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便直直前栽倒。
  白若松吓一跳,下意识要伸着手上前扶一下,却被云琼扯着手臂往后一拽,于是迈起的脚都没落下,就直接往后一撞,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伴随着一声闷响,殷照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姿势,狗啃泥一般迎面磕在了硬邦邦的青石地板上。
  白若松震惊地仰着头,扭过去看云琼,却只看见云琼冷漠的脸。
  “别去,你接不住她的。”他分外冷酷无情道,“她一个武官,身体硬朗得很,摔一下也不会死。”
  好一个身体硬朗得很。
  白若松忍不住想,这可是一个身上被捅了两个大洞,双臂都无法抬起的重伤人员啊。
  她支支吾吾道:“这,就算这样,总不能让她一直躺地上吧。”
  “我来吧。”云琼松开白若松的手臂,几步便走到了殷照面前,先用脚尖试探地点了一下她的肩膀,见人确实没有什么动静,这才一伸手,提着人的后襟口一用力,甩在肩膀上,扛麻袋一样将人扛了起来,转向白若松,“放哪?”
  白若松立刻反应过来,几步赶了过来,帮忙撩开内间的帘子,道:“放我床上吧,就在这里。”
  云琼扛着人形麻袋入了内间,一瞧被白若松铺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麻布床单,眉头一下便皱了起来。
  他有些嫌弃地抿了抿唇,没有听白若松的话,手臂一托,将人直接甩在了床边的脚榻上。
  白若松听见殷照后脑勺敲在坚硬的木质脚榻上,发出的响亮的闷音,顿时牙软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也在隐隐作疼。
  这么一折腾,殷照腹部和肩膀的伤口又重新裂开了,隐隐渗出血迹来。
  云琼见状,赶忙转头看自己的肩膀,见自己的官服上没有染上血渍,这才伸手去掸上头的灰。
  一套动作下来,他眉心的川字就没有舒展过,充分体现了他不耐的心情。
  白若松还是第一次看见云琼这样直白地,表达出对一个人的厌恶呢,心里头倒是觉得有些稀奇。
  她上前,踮起脚尖,帮忙拍掉了肩膀后侧的灰尘,随后顺着袖子接口处扯了扯衣料。
  云琼是三品大员,身上那套绯紫色的官服,用料和白若松的完全不一样,触手是又软又滑,只是略略一抚,褶皱就全都消失了。
  可恶啊,万恶的资本主义!
  哦不对,现在没有资本主义,现在是封建主义中央集权。
  她刚叹了一口气,随即便听见头顶的云琼开口问道:“那是你的姑母?”
  白若松一怔,下意识回头去看躺在脚榻上的殷照。
  因为她自己就有过昏迷之中,可以探知周围的情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对着云琼,伸出右手,食指与拇指向内收拢,又做了一个“否”的暗语手势。
  云琼见状,忍不住在心里想,她可真是个滑头的小骗子。
  白若松见云琼嘴角微妙地颤了颤,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问:“宫里如今怎么样了?”
  “乱作一团。”云琼简略回道,“圣人重伤,被暗卫护在寝殿接受太医的会诊,太女被幽禁东宫,参加晚宴的文官们则全都集中太极殿不许出,将军们全都各自带着一队千牛卫到处搜人。”
  任何人到了宫里,肯定是不可能带自己的军队的,只能由着大内带刀侍卫,也便是千牛卫搜寻。
  可今日的晚宴,直接在大内重地,由东宫左卫率率长出手刺杀,不得不让人怀疑有内奸。
  这内奸可能在文官中,也可能在武官中,还可能就在大内带刀侍卫中。
  为了防止再度被内奸偷袭,由女帝的左膀右臂,也便是秘书监徽姮代女帝下令,文官们统一集中太极殿,武官们各领一队千牛卫,这样方便相互监视。
  武官们大多在各地值守,今日到殿的数量并不多,所以就连云琼带着的钦元冬和钦元春也被分出去各自带队了。
  云琼独身一人,点完一队千牛卫,脑子里第一想的不是女帝安危,也不是刺客去向,而是白若松。
  白若松如今就住在皇城的官舍之中,朱雀门已封,只进不出,所以到处流窜的刺客是有可能去往官舍的。
  尽管云琼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小的概率,但还是架不住心中忐忑,便直接带队来了白若松所在的官舍。
  没想到啊。
  云琼忍不住瞥了一眼歪躺着的殷照,一时庆幸自己放心不下来了这里。
  尽管好像自己就算不来,白若松也已经将人耍得团团转了。
  白若松听完云琼的话,略带担忧地问道:“太女她不会有事吧?”
  “据我对圣人的了解,人应当不会有事的,但这太女之位她是坐不稳了。”云琼顿了顿,直言道,“三皇女要起势了。”
  女帝是在还是亲王的时候,生下的三皇女和五皇女,后来登基,也只是添了两位皇子,之后便一直无所出。
  后宫虽人员众多,但是都肚皮空空,大家私下里都议论,说大概率是文帝自己身体的问题,文帝对此很是忌讳。
  因此这次,太女一举得嫡女,算是天大的喜事,文帝开心不已,连带着对一直不满的太女也多了许多好脸色。
  这本来是一个机会,一个稳定太女地位的绝佳机会。
  此刻,却因为刺杀一事,变成了太女的催命符。
  尽管言相多年以来执掌棠花与朝堂,埋伏眼线,步步缜密,运筹帷幄,却仍是在这里栽了一个巨大的跟头。
  “这人我得保下。”白若松转头看着殷照,郑重开口,“若是将来,能抓住尚......我是说抓住那人的小辫子,那她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149章
  白若松说保下这个刺客,可怎么保?
  云琼知道她小脑瓜里一向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计策,可他也同时知道,白若松表面看着唯唯诺诺,骨子里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冒险。
  他不想让白若松实施那些,一不小心就会脑袋搬家的计策,可同时又说不出制止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揽下这个责任。
  这么多年以来,将军府能历经三代,仍然屹立不倒的原因,就是做纯臣,绝不涉及党争。
  云琼十分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便同曾经有过婚约的佘文见面,也十分谨慎,生怕自己被归置于党争之中。
  可如今,他却主动开口道:“任谁也不可能将多官员一直禁锢在宫内,总是要放出去的。等明日风声不这么紧了,我带上她一块出宫。”
  白若松一怔:“这会连累到你的。”
  “我是得了圣人特令的,进出宫甚至不用卸刀,这意味着没有人会查我的马车,由我带着出宫,最为稳妥。”
  白若松承认自己被云琼说动了。
  可女帝此人,生性最是多疑谨慎,且拥有极强的掌控欲,为何会对云琼如此宽松?
  外头都说,云琼是女帝忠诚的狗,可白若松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
  至少她现在感觉到,云琼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正常的人,对女帝也没有任何类似“崇拜”或者“钦佩”之类的情感。
  云琼对女帝,兴许是有为人臣子的责任感的,但不多,更多的是为了维护将军府而做出的不得已的妥协。
  白若松能看明白,女帝不可能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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