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啊,看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男人笑了起来,眼角有微微的细纹,却不显年纪,反而看起来多了几分感性,“我是道安的父亲,唤我一声侧君便可以了。”
  男人的闺名一般是不向外人提起的,白若松也没问,就着话头行礼道:“见过侧君。”
  “娘子是来见道安的吧。”男人站起身来,道,“随我来吧。”
  白若松虽然有些震惊于男人会直接带她去见被关禁闭的佘武,但也没有多问,乖乖跟了上去。
  男人和那老伯翁,后头跟着白若松,三人一道穿过绿满轩,来到一处临湖的宽敞地,有三层高的楼阁矗立在侧,上悬烫金牌匾,书“佘氏祠堂”四字。
  祠堂门口,一左一右都有人把手,但见了男人,二人眼观鼻鼻观心,就像是没看见一样,放任他们推门而入。
  门内两侧悬着淡黄色的帷幕,架子上燃着终年不灭的长明灯。尽头是一层一层往上排列,鳞次栉比的排位,排位前的供桌上摆着各色瓜果贡品,还有插着三根冒着袅袅青烟的香炉。
  供桌前,一个人影正跪坐在明黄色的蒲团之上,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前倾着,额头蹭在地上,背部高高隆起成一个小山丘。
  白若松侧耳细细听,居然还听到一点有规律的呼噜声。
  男人面色不变,示意白若松与老伯翁在原地等候,自己走上前去,俯下身去,轻轻伸出手,搭在佘武的耳侧,随后使劲一扭。
  白若松发誓,自己亲眼看见了这个一直温温柔柔的男人,将佘武的耳朵拧了个一百八十度。
  伴随着一声惨叫,佘武像八爪鱼一样胡乱挥舞着手臂醒了过来。
  她似乎想爬起来,但是长久保持一个动作,大腿早就麻痹了,只是略略一动,便又是一声惨叫,只能趴在地上,用屁股对着白若松,哼哼唧唧个不停。
  “父亲,您干嘛啊?”她撒娇一般道,伸出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难不成禁闭时间已经过去了吗?”
  “想什么呢。”男人做出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居然还能温柔笑着道,“瞧瞧,你的朋友来看你来了。”
  佘武弓起的脊背瞬间一僵,随后像一条蚯蚓一样,缓缓扭过身来,看向了站在祠堂门口的白若松,嘴唇翕动,捂住自己的屁股,发出了一声惨叫。
  第145章
  “你这孩子,叫什么?”男人又是伸手,在佘武耳朵上一拧。
  “痛痛痛,爹,您快放手!”佘武不得不松开捂着屁股的手,转而去护着自己的耳朵。
  “好朋友来家里,你怎么可以用这么失礼的姿势,快起来!”
  “我腿麻了啊,真的,缓过来我就起来,您别拧了,成不?”
  男人听罢,这才满意放手。
  佘武委屈得直扁嘴,回过头来瞪了一眼白若松,白若松只得在一旁无辜地眨眨眼睛。
  她气愤地转回头去,手肘撑地,龇牙咧嘴地直起腰来,被大腿上蚂蚁啃咬一般的麻感疼得直吸冷气。
  “瞧瞧你这样子。被你娘看见了,又要罚你。”
  佘武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大腿,毫不在意道:“这不是没看见嘛。”
  “你啊。”男人摇了摇头,好笑地叹息了一句,转头看着白若松,“我们家道安就是这个脾气,在外头也一向爱惹事,承蒙娘子照顾了。”
  佘武立刻不赞同地喊道:“爹!”
  白若松也跟着摆手:“不不不,是我承蒙佘武照顾了才是。”
  佘武:“听到了吗!”
  男人白了佘武一眼,起身,优雅地整了一下发髻上垂下的步摇:“行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照顾吧,爹去给你把把风。”
  说罢,还不忘提醒道:“动作快些哦,要是被你母亲发现了,我是不会为了你求情的。”
  佘武:“您从来也没有求情过,您就喜欢看我被禁闭!”
  男人以袖掩面,似乎是在笑:“瞧瞧这孩子,瞎说什么实话。”
  佘武气得上唇都抖了抖,但是还是没说什么,眼见着男人连着随侍的伯翁出了祠堂,为二人关上了大门。
  等他们一走,佘武那气愤的脸孔立刻就平静了下来。
  她盘腿而坐,却只有腿部挨在蒲团上,臀部则小心翼翼地腾空了出来,随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手招呼白若松道:“来坐吧。”
  白若松看着那地上的蒲团,又看了一眼供桌前边密密麻麻排列着的佘氏牌位,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背对着供桌坐了下来,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她学着佘武的样子将腿盘起,觑着她的面色,问道:“你没生气啊?”
  “有什么可气的。”佘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尽管这只耳朵被拧了两回,可看上去连一点红痕也没有,足以见男人下手之分寸感。
  “阿爹自小就喜欢这样逗我,我配合他演演戏,教他开心开心罢了。”她随意道。
  白若松倒是有些羡慕:“你阿爹静的时候温柔得体,动的时候又幽默风趣。”
  佘武古怪地看着白若松:“他幽默?”
  白若松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的“幽默”并不是现代人通常理解的幽默,而是“孔静幽默”,即安静的意思。
  她连忙改口道:“我是说,他很有趣,有些......有些小孩子脾气,天然去雕饰。”
  “被我母亲惯得呗,我母亲就爱他这样。”佘武拧眉,盯了白若松好一会,试探道,“你不会也喜欢我父亲这种的吧?”
  白若松立刻炸毛,手忙脚乱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作为父亲很令人羡慕罢了,再说我是有心上人的!”
  佘武也才想起来白若松其实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其实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很好,毕竟佘文对她投来的愤恨的目光中,起码有一半是对她的嫉妒。
  佘武默了默,不忍揭白若松的伤疤,转移话题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你突然来寻我,是为了什么?”
  白若松自怀中取出整齐叠好的几张地契,往佘武的方向递了递,道:“给。”
  佘武还以为白若松来看望自己的同时,还带了礼物呢,心里头明明高兴得很,偏偏还要清咳一声,装模作样道:“因为禁闭,你升迁我没来得及送礼呢,怎么好收你礼物呢。”
  “不是礼物……也不能说不是礼物吧,其实这是你送的礼物。”白若松顿时就有些尴尬,抬起手扣了扣脸,道,“总之,你先看看再说吧。”
  “我送的?”佘武疑惑地接过那几张纸,一打开,看清是地契以后,面色便渐渐沉了下去。
  她沉默片刻,阖上那几张地契,捏在手里头,目光望向供桌前那密密麻麻的牌位。
  二人此刻肩并着肩,用同样的姿势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却对着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我娘她在警告你。”佘武半晌才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可,可略买人口一案是圣人下旨要求彻查的,我娘为什么要去警告你?”
  她缓缓转过头来,声音沉沉地开口问道:“白见微,你能不能给我说句实话,略卖人口一事,与我娘,究竟有没有关系?”
  白若松的字是见微,然而其实并没有什么人这么叫过她。
  这个时代的女人,在冠礼之后,会由德高望重的长辈赐下字,以庆祝长大成人。
  但是白若松冠礼的时候,她的长辈,无论是言长柏,还是傅容安,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院子里头唯一的,年纪大一些的便是路途年的父亲,从小照顾他们的伯翁,可那位伯翁并不识字。
  冠礼那日,伯翁做了许许多多好吃的,摆在院子里头作为庆祝。
  小萝卜头们笑作一团,手中抓着难得能吃上的点心,奔来跑去地追逐打闹。
  白若松的一侧是路途年,另一侧则坐着傅容安的副官,严崇。
  严格来说,是曾经的副官。
  因为在这个时候,严崇已然代替了傅容安的职位,成为了新的守门校尉,保护盛雪城的平安。
  白若松本来想请严崇来给自己取字,但是严崇想也没想,便严词拒绝了。
  严崇是个敏锐的人,这么多年来,虽然从未有人和她提起过白若松的身份,但是白若松感觉到她多多少少猜到一些自己的身份是有问题的。
  不过这个世界上,能够猜到她是德帝遗孤的人少之又少,不然她也不可能活得下去。
  白若松觉得,严崇的想象力再是丰富,最多也就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高门贵族的私生女,怎么也想不到皇家上去。
  “我可算不得你的长辈,你如今应当也要学会自己做自己的主了。”她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后,淡淡道,“不是想替校尉报仇么?这可是一条漫长又充满荆棘危险的道路,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做不了自己的主的人,可走不了这条路。”
  于是白若松思忖良久,当夜在书案前,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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