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你疯啦!你这酒量敢在这里喝?”佘武瞪她,“万一撒酒疯,我跟你说,不到明日,御史台弹劾你的折子就能跟雪片一样飞进御书房!”
  白若松知道佘武说得是事实,期期艾艾地盯了那壶散发着淡雅香气的梨花酿许久,终于还是端起了自己的茶盏。
  真是要命,真的需要练练酒量了,万一以后被灌醉胡言乱语起来可如何是好?她心里头不能说的秘密可太多了,哪一件都是杀头的大罪。
  擅长奏乐的人算是圆满离场了,紧接着是擅长吟诗作对的上前展示自己。
  女侍们端来了一张案几,案几上摆着笔墨纸砚,言相开口以“花”为题,那几个小娘子们纷纷围着两旁的锦簇花团踱步,寻找着灵感。
  白若松想起曹植七步成诗的典故,倒是有些好奇这些人里面是不是真的有这么有才华的。
  佘武见她从刚刚开始头一回丢下手中的玉箸,不再埋头猛吃,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宴会上,笑道:“你这是也想去作诗?”
  白若松吓一跳,赶忙道:“别乱说话,我可没有,我不会作诗!”
  佘武才不信这鬼话,撇嘴道:“你可是今科探花娘子,圣人钦点的,你跟我说你不会作诗?”
  白若松:“科举又不考作诗!”
  佘武面色古怪。
  科举确实不考作诗,但她真的没听说过哪科前三甲里头有不会作诗的人。虽然她不再反驳,但心里头还是觉得白若松只是因为不想出头罢了。
  几个娘子里头,最快的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最慢的也只是小一刻钟,就纷纷前往案几提笔挥毫,写下了自己的诗句。
  女侍等娘子们都书写完毕,拢在一起,交给了言相评判。
  言相和她左右两边的三位女儿都看过了,商量片刻以后,读出了一篇她们觉得出类拔萃的,最后再由众位娘子一道,选出了头筹。
  这位头筹,正是左谏议大夫家的姜娘子,白若松认出了她,正是那日她去见佘武的时候,看起来与佘武颇为亲近,对她又有莫名敌意的,穿着雪青色织锦胡服的女人。
  第101章
  白若松曾经亲耳听到过这个女人唤佘武为“道安”,以为她和佘武的关系不说亲密无间,应当也是颇为亲近的。
  但是白若松转过头去看佘武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佘武的表情十分冷淡,似乎一点都不为她这个颇为亲密的好友拔得头筹而感到欣喜。
  佘武注意到白若松在看自己,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现在才后知后觉发现我的魅力吗?”
  白若松一阵恶寒。
  她和云琼接触惯了,是真的不习惯佘武这种类型。她仿佛是一只开屏孔雀,恨不得给全世界展示自己美丽的尾羽。
  白若松的脸皱成了一团,解释道:“我是想看你会不会为你的朋友拔得头筹而感到高兴。”
  “朋友?”佘武仿佛才发现那正在被言相夸赞的女人是谁一样,露出了“原来如此”的一个表情,道,“哦,那是左谏议大夫家的嫡女姜仲临。”
  白若松敏锐地感觉到了佘武的兴致缺缺,问道:“不是你的朋友吗?”
  佘武抿唇思索了一会,兴致缺缺道:“勉强算是吧,她是门下省左谏议大夫家的,注定我两的关系不会很亲密。”
  她说完,见白若松不甚明白的模样,道:“瞧你这个一头雾水的样子,是不是根本还不清楚如今朝堂之中的党派争斗啊?”
  白若松当然知道有党派争斗,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必然会存在这样的东西。
  别说是拥有数千官员的玉京,便是三四十个人的班级,还能分成好几个小团体。
  曾经她也暗暗问过易宁朝廷中的党派问题,但每次易宁总是淡淡斜睨她一眼,说一句:“你没有必要关心这个。”
  “我资历尚浅。”她尴尬解释道,“郎中大人不与我说这个,说是没必要。”
  佘武笑了起来。
  她用折扇挡着下半张脸,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又因为不能在这种场合放肆大笑,所以只在胸膛中发出闷闷的颤声。
  “你上官说得没错,你确实不需要知道这个。”佘武笑够了才压低声音道,“因为谁都瞧得出来,你是女帝的人,所以根本不会让你扯进党争之中。”
  白若松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和女帝搅在一起,但她也不好表现出来,扯了扯嘴角,岔开话题道:“那你是哪一派的人?”
  “我?”佘武一挑眉,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白若松,“这还用问吗,我当然是我娘,也就是尚书令大人那一派的人啊。”
  “我不是问这个。”白若松道,“我是问,你娘,到底是哪一派的人。”
  佘武沉默了片刻。
  她一下一下轻轻晃悠着自己的折扇,连坐在她旁边的白若松,都感觉到了一点凉风在拂动自己鬓角落下的稀碎软发。
  “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无奈道,“算了,就算我不说,你也迟早能知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说:“我娘背后的,是三皇女。”
  女帝膝下人丁本就不多,活到成年的皇女如今只剩下两个,分别是凤君所出的五皇女和萧贵君所出的三皇女。
  大桓向来是立嫡立长制,三皇女为长女,而五皇女为嫡女,据说从前为了立谁为太女这个问题,朝廷上下都吵得不可开交。
  最终,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是白若松这样的人所不知道的缘故,女帝狠狠罚了三皇女,立了五皇女为太女。
  宰相被架空的如今,宰相之职由三省长官代为执行。
  一般来说,人们会想象这个是三权分立,三分制衡,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事实上,门下省和中书省联合起来,也不过是刚刚能够抗衡一个尚书省。
  佘武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就凭她是尚书省的长官,尚书令之女,她就可以在玉京横着走,根本不用顾忌其他人的脸色。
  既然尚书令是三皇女那一派的,那毫无疑问,中书省和门下省必然是支持太女的。怪不得佘武说注定她和姜仲临的关系不会很亲密,也怪不得姜仲临总有一些阴阳怪气的意味。
  “那言相呢?”白若松突然问。
  佘武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疑惑的“嗯?”声,似有不解。
  白若松咽了口唾沫,感觉心脏怦怦直跳,问道:“言相,有可能招你作自家小嫡孙的妻主吗?”
  佘武握着折扇的手一顿,斜睨白若松,弯起嘴角,露出一点森白的牙齿。
  白若松注意到她一侧居然有一点十分可爱的小梨涡。
  “你胆子可真大,敢问这个。”佘武轻笑道,“若不是因为你不涉及两党,是女帝钦点的人,你现在已经要死了,你懂吗?”
  女帝是如此忌惮言相,以至于将她完完全全架空了起来,那么就证明了言相的选择至关重要,甚至可能影响整个大桓下一任的继承。
  白若松知道这些不该问,特别是佘武还是尚书令的女儿。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有这个把握,佘武不会把今天她们的对话说出去的。
  “我懂。”白若松坚持道,“但是我想知道。”
  佘武轻哼一声,心情似乎十分愉悦,低声道:“我当然只是来走个过场的。”
  白若松虽然内心早有猜测,可听到佘武暗示的那一刻,心情还是沉了下去。
  这说明,言相是站在太女那一边的。
  怪不得明明有这么多优秀的诗文,她非要点中姜仲临的。
  *
  另一边,折页屏风的后头,小公子们正聚在一起,透过折页屏风那三指宽的缝隙,悄悄摸摸瞧着外头争奇斗艳的小娘子们。
  听到姜仲临拔得头筹的消息,其中一名小公子兴致勃勃地捅了捅姜洵的腰,小声道:“快看小洵,你姐姐拔得头筹了。”
  年纪较小的姜洵看舞剑和听奏乐还行,评判诗句那是完全不在行,早就扒回桌子边上,兴致勃勃地抱着一碟子金乳酪啃,酥皮掉了满身都是,伺候的小侍正拿着帕子给他轻轻掸去。
  被小公子一捅腰,抱着的碟子便脱了手,正要掉落在地之时,一柄带着剑鞘的长刀以疾风之势猛地刺了过来,掀起的风吹动了姜洵垂在额前的碎发。
  他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碟子稳稳当当落在了剑鞘顶端,一时眼中闪过惊喜之色,但是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云琼,又吓得往后缩了缩。
  言筠叹息着上前,拿起那个碟子,塞回了姜洵的怀里,问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
  姜洵怯怯地看了云琼一眼,云琼刚想说一句“不必了”,他就已经嗫嚅着开口道:“谢,谢谢云哥哥。”
  云琼见埋着头颅的姜洵头顶那个小小的发旋,不知为何就想起了白若松,竟是软化了语气道:“无妨。”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这回可要抱得紧一些。”
  他声音低沉,但是听着十分温柔,姜洵抱着怀中的碟子,迷迷糊糊地想,其实这位云麾大将军除了生得有些吓人以外,倒也没有母亲和姐姐议论的那样像鬼面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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