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就站在暗室的门口,冷冷看着一切,等守门人沿着台阶走出后,伸手扭动机关。
伪装作书柜的大门缓缓关上,而那最后一点油灯的暗光,也随之渐渐收拢,形成一条细线,最后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嗒”一声,暗门彻底关上了,那脚上拷着铁链的男人这才了动了起来,那很重的铁链的拖拽声渐渐靠近,最后在白若松的身侧停了下来,一团阴影自上而下压近,她屏住了呼吸。
“你没事吧。”男人声音嘶哑,却并不如他刚刚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甚至于温柔中还带着淡淡的担忧。
白若松处于谨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并且做出害怕状往远处挪了挪。
“别怕。”男人轻声道,“这里都是被青东寨虏来的人。”
黑暗中,他似乎是招了招手,压着嗓子朝后放大了一点声音道:“都过来。”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由男人的后方响起,紧接着许多放轻了的脚步声相互叠加着靠近,黑暗中,一双双晶亮的眼睛自不远处看着白若松,全是明天要出货的男人们。
看来没找错地方。
白若松长长舒了一口气,用肩膀抵着地面就要坐起身来。
男人听见动静,下意识伸手过来扶,手掌刚搭到白若松的手臂处,便听见女人平静的声音响起。
“不用了。”白若松说。
男人僵硬在原地,直到白若松自己忍着肩腹的伤口,喘着气坐起身来,他才如梦初醒般后退了一步,腿上的锁链发出哐啷一声。
“你是女人。”他颤声。
后面那群男人更是齐刷刷退了一步,相互之间窃窃私语起来。
“是女人。”
“怎么是女人。”
“女人进来做什么,青东寨也抓女人?”
“是细作,青东寨安排进来的细作。”
眼见着话题往越来越离谱的地方发展起来了,白若松无奈解释道:“我是朝廷的人。”
众人静止了一瞬,随后爆发出更加抵触又激烈的讨论声。
“朝廷是坏人。”有男人说。
“对,朝廷和青东寨是一起喘气的!”另一个感觉还带着点童音的男人气呼呼道。
“那叫坑瀣一气。”旁边的人小声提醒他。
“对,坑瀣一气,朝廷和青东寨坑瀣一气!”
“好了!”靠白若松最近的那个男人朝后大声呵斥道。
一屋子的人似乎皆以男人为首,他一吼,所有人都鹌鹑似地没了声音。
男人转过身来看着白若松,虽然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说什么斥责的话语,但是白若松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上那重于其他人的警觉,和对她的抵触与敌意。
“你是哪边朝廷的,蓝田县?陇州?还是......雍州?”
他对朝廷的事情似乎了解得颇多,声音虽然冷硬,却十分有条理,像是一个读过书的人。
白若松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是雍州玉京的人。”
男人讥诮:“玉京的贵人,也会管我们这种人的死活?”
白若松哽住了。
她明白,在陇州蓝田县的百姓常年生活在官匪勾结的阴影之下,对朝廷命官不信任是很正常的事,但还是为自己可能在别人心里被骂作“狗官”而略略心塞。
白若松坐在原地自我纾解了一会,这才重新提起斗志,对男人解释道:“接女帝秘旨,三司分巡,查案剿匪,官兵今晚就会攻寨,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男人闻言静默良久,白若松感觉到他身上的那种敌意减轻了不少,却仍然保持着一种警惕的状态。
她又思索片刻,想到了一个突破之法,低声对男人道:“知道此次领兵剿匪的人是谁吗?”
白若松说到这里,胸膛中不自觉涌上一股子骄傲。她明知黑暗中其他人看不见,却还是挺直胸膛,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得意洋洋接道:“是在边陲号令着云血军,抗击蛮人多年的云麾大将军,云琼。”
果然如白若松所料,云琼的名号在男人里面极具威望。那个本来一直警惕着的男人在瞬间便松懈了下来,白若松都能听到他舒气的声音。
男人在知道了白若松的身份和目的之后,似乎对自己刚刚的无礼有些愧疚,拖着戴着镣铐的脚到白若松身后,边伸手为她解开绑缚在手腕上的麻绳,边把如今的情况介绍了一番。
白若松才知道男人叫做林安,是学堂里头的教书先生,某日青东寨的山匪闯入学堂,将学堂里头的男子全部抢掠到了寨子里。
学堂是个男学,男子们大的有二十多岁的寡夫,小的有刚十岁的小少年。
刚开始,大家都被关在禁闭室,只有一扇破旧的木门,看起来很有逃出去的希望。林安作为众人的先生,秉持着负责的态度,多次趁着外头的人进来送饭的空挡想要冲出禁闭室,被打得遍体鳞伤,几日不能起身。
林安不能动弹以后,其他人也像失去了希望一般不再尝试,青东寨的人觉得差不多了,就把人转移进了暗室。没想到进了暗室,他养好了伤,又趁着送饭闹了几次逃跑,寨子里的人忍无可忍,才给他带了镣铐。
林安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仿佛经历了这么多伤害的是别人一样,倒是聚在周围的他的学生们中,隐隐传来啜泣声。
白若松心道,怪不得那禁闭室里头有这么多铺成床铺的稻草,角落还有散落的包扎伤口的布条。
暗室没有光,白若松身后的绳子绑得又紧,说完这么一长串的话,林安才勉勉强强解开了绳结。
粗糙的麻绳脱落,白若松动了动有些麻木的手指,感觉血液重新通过手腕涌上了自己的手掌,难受得嘶了一声,嘴里问道:“你只在他们送饭的时候闹逃跑吗?”
林安觉得白若松这话问得奇怪,在黑暗中蹙眉:“不送饭,那道门就不会被打开。”
白若松揉着自己带着红痕的手腕,语出惊人道:“兴许,这暗室里头,也有机关能打开那门呢?”
林安想都没想,立刻反驳道:“这不可能!”
如果里头有可以打开暗室门的机关,那岂不是有被囚禁在里头的人找到的可能性?
林安扪心自问,如果是他自己,根本就不会在里面设置这样的机关。
“对啊,这不可能。”旁边有男人说。
“我和小七他们一起把附近都摸索过啦,根本没有可以转动或者按动的东西。”又有人说。
大家七嘴八舌地把这些天他们的努力说了一遍,林安这才惊异地发觉,原来一直以来,大家都与他站在一起,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努力寻找着出去的办法。
白若松压低声音:“这暗室兴许原来建的时候,不是用来关人的呢?”
林安只觉得白若松无理取闹,不满道:“你这只是假设。”
白若松不介意地笑了笑,解释道:“我这是有根据的假设。”
林安刚想开口讥讽一句“你那所谓的根据是什么?”的时候,便听白若松用一种神秘莫测的语气,慢悠悠地开了口。
“如果这暗室真的这么保险,里边的人没有一点点可能性出去的话,她们又为什么舍近求远,要先把人丢进禁闭室消磨意志呢?”
林安嘴唇微启,愣在了原地,只觉手臂上骤然浮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在战栗,是兴奋的战栗。
第71章
白若松第一次进暗室,并不了解里面的构造,为了能够判断出去的机关的位置,只能自己扶着墙壁绕暗室考察。
她全身都是伤口,几乎是走一步喘一步,林安拖着镣铐就跟在她的身后,好几次听见她的咳嗽声,都以为她要倒下去了,伸长了手臂却始终没能接到人。
白若松艰难饶了大半圈后,摸到了一个狭窄的,刚够一人通过的通道,有些疑惑:“这后头是什么?”
林安静默片刻,竟是有些尴尬道:“我不知道。”
他刚说完这句,学生里面便有人蹦跳了起来。
本来他们一群人都趴在暗室的门口,一寸一寸地摸索着,想要找到机关,听到白若松和林安的话以后,有个人高高举起自己的手,即便是黑暗中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也闪着熹微的光亮。
“夫子,我知道,我知道。”他激动道,“我和小七钻进去玩过!”
白若松感叹,不愧是少年人,被关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居然还有心思到处摸索着玩。
“对,我们去玩过。”被叫做小七的正是那个声音听起来格外小的少年,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那里头啊,是一堵泥巴墙!”
“泥巴墙?”白若松摁了摁平整的墙壁,是一种一种坚硬又干燥的质感,并不像是单纯的泥土。
她双手并用,摸着两侧的墙壁,微微侧着身体挤了进去。
越往里,那种潮湿的感觉就越重,白若松明显感觉到手心中触摸到的墙壁变得松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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