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分不清虚实的是敌人吗?还是他们自己?
本来打算走陆路的他们是因为察觉到有人跟踪,为了甩脱跟踪者,这才改走了水道。白若松原以为就是陇州的人在引导他们,而他们则是为了当监察院的饵不得不上这个当,所以才一直疑神疑鬼,甚至怀疑船上碰巧遇到的崔道娘,对人家一直抱有轻微的敌意。
可是陇州的匪徒却仍然在陆路设了关卡,证明他们并不清楚他们走了陆路还是水路。
不对......
不对!是有人知道她们走了水道的!
白若松面色霎时变得煞白,拇指忍不住对着摩挲了一下,回忆着那枚白银币上的刻痕。
那晚驿站外的女人也许就是跟踪者,是为了送他们上水道,而水道上也有他们的人在接应!
原来那枚白银币告诉她的不是“我在这里”或者“我发现你了”,而是“欢迎走入我的计划”。
计划?
白若松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这个世界上没有周全的计划,再百密也有一疏,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的东西不是没有。
他们的疏忽,便是不清楚那条船上还载着一个漕运副帮主杨卿君,而易宁,又刚好是与杨卿君有过婚约的,曾经方远州最好的状师。
第25章
李逸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燃烧着熊熊烈焰,她被定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火舌舔舐着她的面庞,感觉浑身上下针扎一般难熬。
她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被窗棂中斜入的日光差点刺瞎眼睛,手掌遮着自床铺上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被晒得面上一阵滚烫,浑身汗津津地,里衣都黏腻地贴在了皮肤上。
“淦,谁把窗户开这么大。”
她骂了一句,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眸光扫过空荡荡的房间,疑惑地喊了一句:“白若松?”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和窗外传来的,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声。
“奇了怪了。”李逸小声嘟囔着,下床穿好了自己的靴子,从包袱里扒了一件干净衣服出来,单手系着腰带就推开门往外走,和嘴里叼着一块胡饼的孟安姗撞了个满怀。
烤得热乎乎香脆脆的胡饼先是撞到了李逸的胸口,接着弹起来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三瓣。
李逸盯着自己还没系好扣子的右衽翻领上沾的白色的,香喷喷的芝麻粒,眉角狂跳。
“你是不是有病啊!”她拆开刚系上的腰带,拎着襟口提溜了几下,尝试把顺着滑进里衣的芝麻给抖到地上去。
孟安姗正一脸可惜地捡起地上的胡饼,见了李逸这个跳脚的模样,嘴巴一咧就笑了起来:“你现在是胡麻饼的味了。”
李逸翻了个白眼,一转身就又进了里间去,想要再换身干净的衣服,摸了摸包袱却又突然意识到,如今身上的已经是自己最后一件干净衣服了。
她面色铁青地屏住呼吸,尽量欺骗自己这是一件干净的衣服,手指僵硬地开始系腰间的蹀躞带,转过身来时看见罪魁祸首也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并且伸长了脖子开始东张西望。
“我这可没有什么军机秘钥。”李逸硬邦邦地说。
“我就是看这日上三竿了,怎么白主事还不起来。”
李逸乍一听她这话,第一反应是觉得很奇特,自己与白若松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已经是直呼其名了,而孟安姗身为白若松的同僚,却还是称呼白若松为“白主事”。
若只是单纯因为上下级关系,自己是从七品翊麾校尉,怎么说也比孟安姗一个九品亭长大一些,她也毫无敬畏之心,直呼自己名字,还把胡麻饼贴在自己身上。
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刚起床还有些迷糊的脑子就立刻意识到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白若松还没起来?”
孟安姗已经确定过屏风后面没人,绕出来的时候听见李逸这么问,直觉她莫名其妙。
“你们一个房间,你问我她起没起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早上开始没见到过白若松?”
“没有啊,我以为她和你一起睡懒觉来着。”
“她没和我一起睡懒觉啊,我醒来她就不在了啊!”
李逸和孟安姗大眼瞪小眼,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天,将军会杀了我的。”
李逸连领口的扣子都来不及处理,扣上自己后腰挂着的鞭子就急匆匆往外跑,孟安姗没有她这么好的轻身功夫,落后一步,看见李逸连楼梯都懒得下,直接从二楼就一步跃下,大中午惊得一旁的食客调羹都摔掉在了地上。
孟安姗也有武艺在身,不是不能跳,但是她心疼自己的脚底板,站在二楼对着马上就要跨出客栈的老实人李逸喊道:“不是啊,是我没看见不是所有人都没看见啊!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啊!!!”
她刚吼完,就看见李逸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脚步,以为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过莽撞了,急急忙忙绕过去走楼梯下到大厅后,这才发现原来李逸是在大门口撞上了刚回来的白若松。
“这么急急忙忙去哪啊。”白若松笑着看李逸,李逸刚想说些什么,她又凑近闻了闻,皱眉道,“你闻起来像一块胡麻饼。”
李逸黑着脸扣上了自己圆领的扣子。
今日的白若松颇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她是个文人,平日穿窄袖的袍子是不喜欢绑袖口的,今日却用布条将两只袖子的袖口绑到了小臂处,绑起的袖子上蹭了不少灰尘,肩上还有一大块不知道是什么的黑糊糊的污渍。
“你这......”孟安姗瞪大眼睛,把她从上往下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她面颊旁那块可疑的,和肩膀上同色的污渍上,“你逃荒去啦?”
白若松察觉到了孟安姗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下意识用手背蹭了蹭,随后发现了手背上蹭下来的一大块黑色的东西。
“哦,刚刚帮李娘子搬了点东西,可能沾到了,现在好了吗?”
孟安姗眼看着她把脸上的那块污渍抹开,变成了更大一块。她本就生得白净,这样一抹开,脸上黑黑白白的,分明得很,孟安姗不得不使劲抿唇才憋住了笑意,点点头道:“嗯,好了。”
李逸扫了孟安姗一眼,但是也没反驳她。
白若松也从孟安姗的表情看出来了她在使坏,但也没有揭穿,只是放下手臂道:“大人起了吗?”
“早就起了,和将......就是那位公子,已经对着舆图讨论半天了。”
“走,我们去旁听一下。”白若松拉上孟安姗的袖子就要往楼上走。
孟安姗脚跟蹬地,重心后靠,扯着自己,万分不情愿道:“别啊,他们谈论起来就废寝忘食的,我好不容易溜出来吃个饼子放松一下,这定计划我又插不上话......”
易宁是这次刑部派出的最大的官,也就是主要决策人,理论上她和云琼二人定计划就可以的,是不需要白若松或是孟安姗在场的。
白若松回过头来,睁着她那双圆润的,宝石一般的眸子,眨巴了一下看着孟安姗:“可是,我有个想法。”
几个月的同僚生涯,孟安姗其实还算了解白若松。很多时候,其实是有有很多很多时候,她都是睁着这样无辜的大眼睛,说着“我有一个想法”,不管官场诡谲的形势,也不顾那些弯弯绕绕的场面,熬夜写了折子就往上提交。
大多数时候,都会被易宁提进自己的屋子臭骂一顿。
事实上,在收到密旨出门巡查的前几日,她才刚被易宁臭骂了一顿。
孟安姗很想说,要不你别有想法了,但她也实在抗拒不了一个睁着无辜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白若松,毕竟她也不是易宁那样的铁石心肠。
“好嘛,陪你一起去,但是待会要是挨骂了,你记得要说这是你一个人的想法,别连累我哦。”
白若松赶忙点头。
李逸犹豫了一会,也紧跟着着二人的步调上了楼。
守门的亲卫见了三人过来,甚至都没有通传,侧身开了门就请她们入内,像是早就得了吩咐,知道知道她们会来。
似乎是为了避嫌,房间内不止有云琼和易宁,还有一个侧后腰用皮质带子在蹀躞带上别了一把宽刀的亲卫,眼观鼻鼻观心,泥木雕塑一般立在一旁。
听见开门声,那亲卫立刻抬眼,湿漉漉的求助一般的眼神直指李逸。
李逸握拳,抵住下唇咳嗽了几声,上前行礼:“将军。”
白若松抬头去看云琼,他单手背在身后,站得笔挺,轻薄的圆领袍面料被崩得紧紧的,露出胸前起伏的肌肉轮廓,腰间又用蹀躞带那么一勒,更衬得宽肩窄腰,看得她喉咙一动,急忙低下头去。
该死,白若松!美色当前不要被诱惑,你是有正事的!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李逸也上前同云琼与易宁分别行礼,扬声道:“将军,郎中!”
易宁目光冷淡地自白若松肩头袖口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她黑黑白白的面颊上,唇一抿便开口诘问:“你天还没亮就自己一个人溜出去,日上三竿才搞成这样回来,最好准备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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