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喜欢听她喊“阿恒”，因为丁咏清这样喊他。他带她去霞慕尼，却又拒绝了她徒步环勃朗峰的提议。因为那是只属于他和丁咏清的回忆。
是她自不量力，不懂得许绍恒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根本与她无关。
窗户开着，地板上有一块跃动的白，是窗外月季爬藤缝隙透出来的月光。
明岚舒抬头，京州看不到漫天繁星，只有一弯残月在云团中发出冷光。
她无声地笑了起来，一阵风吹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张脸上全是泪水。
不圆满才是人生的常态，即使是天上的月亮，它也很少是圆的。
许绍恒站在廊下，对着这不圆满的月亮抽烟。
别墅的客厅隐约传来音乐和喧笑，而这一隅却是与世隔绝般冷清。潮水扑打过来的热闹，通通被阻挡在结界之外。
庭前的大湖开满荷花，高低起伏，密密簇簇。四合院也有一方小小的莲池，这时节，院子的每个角落都能闻到强烈香气。
一阵风吹过，池水漾起波澜，倒映的月影支离破碎，无法成形。他抽完最后一口烟，转身回到吵闹的派对。
“许总！”简瑶迎上去。她脸上笑意妩媚：“沈总在二楼开了牌局，就等您了呢。”
许绍恒点了点头，脚步未停：“知道了。”
简瑶追到他身边，鼓起勇气：“谢谢您把flyer的代言给我，谢谢您喜欢那支舞。”
许绍恒记起来flyer新款超跑的广告，以舞蹈为创意灵感，正在全国各大媒体平台投放。选代言人这种事，由flyer集团的营销部敲定，不需要报批到他这里。
至于说喜欢，他完全没有印象。也许是在什么地方看到广告样片时，随口说了句不错。
只是，心忽然被什么触动，他下意识地问：“你也会跳舞？”
简瑶的大脑飞快地转了一下：“我也是舞蹈学院毕业的，明岚舒是我同学和室友。”
许绍恒脚步一滞，至此才拿正眼看她。
“简瑶，”简瑶急忙自我介绍，“上次在陆先生的马术俱乐部，您救过我。还有在戛纳，陈楚导演的庆功宴上，我给您敬过酒。”
许绍恒想起来了。几次三番接近他的女人。
明岚舒当初也处心积虑扑到他身边来，对他笑，为他煮阳春面，用柔情和温存让他一颗死透了的心恢复了跳动。
可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
她骗他，她瞒他，她背叛了他。
“简瑶？”许绍恒目光沉沉看着面前的女人，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
深潭般的目光，昭示着危险又充满了诱惑。简瑶心念微动，大胆上前，挽住了许绍恒的胳膊。
许绍恒没有动。
她克制住砰砰乱跳的心，眼眸勾人，声音又软又糯：“许总，我陪您去棋牌室吧。”
*
那天晚上，明岚舒辗转反侧，再度失眠。凌晨四点，她收到了简瑶发来的信息。
是一张自拍照。
临湖的拱形窗外，一大片荷花，开得密密层层，直达天际一般。简瑶坐在窗前，胸前只裹了条浴巾，手中把玩着一枚袖扣。
房间没有开主灯，光源轻薄通透富有色彩，是天然的滤镜，将这间卧室衬得朦胧香艳暧昧。
简瑶还发了一句话，告诉她：你猜我现在和谁在一起？
玫瑰金十字星的袖扣，明岚舒很熟悉。是她送给许绍恒的生日礼物，她在《天净杀》首映礼上戴过同款的耳钉。
明岚舒知道许绍恒在西郊有一处别墅。从他和琴姨的对话里听到的。别墅前有一大片湖水，种着荷花，需要十几个个工人打理，比四合院的莲池大多了。
但这一瞬间，她的心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明岚舒望向窗外。暗蓝色的天空，渗透出淡淡的灰紫，世间万籁俱寂。
连残月都隐没不见了。
51
第51章
◎这是你的自由◎
一大清早，棕色黑顶flyerx驶入璞悦的地下车库。几分钟以后，专用电梯的门打开，许绍恒沉着一张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宋秘书帮他拉开车门，暗自思付boss今天看起来气压很低。
车缓缓驶出车库，宋秘书一本正经汇报完今日的schedule。等了一阵，没听到有任何指示。
这实在很不符合许绍恒这个工作狂的风格。宋秘书往后视镜瞥了一眼，才发现许绍恒一脸颓意，眼底掩不住的倦怠。
为了尽早赶回来，许绍恒把原定七天的出差行程压缩至四天。回来也没得休息，先是马不停蹄回集团开会，晚上又是一通应酬。第二天竟然能按时上班，宋秘书禁不住感慨董事局主席真不是谁都能当。
冷不丁听到许绍恒问：“士泽，你被人骗过吗？”
这天外飞仙的问题，搞得宋秘书摸不着头脑：“你说的是哪种骗？倘若不是什么事关原则的大事......”
许绍恒冷淡地打断：“女人。你会怎么处理？”
宋士泽瞳孔几乎地震：“那一定要问清楚。也许是误会，或者对方有什么苦衷。至少听一听解释。”
许绍恒不作声了，闭起双目养神。出差长途跋涉，加上睡眠不够，他是真的很累。
许绍恒很少失眠，可昨夜整晚睡不安稳。一开始睡不着，后来又做梦。
梦见了明岚舒。他像往日那样抱她，怀中却没有沉甸甸的踏实，定睛看清楚才发现，拥抱的只是一堆泡沫。
他被梦魇惊醒，辗转反侧，再难睡着。
昨天在西郊别墅，沈翀找了很多乐子，让他一定要尽兴。烟雾缭绕间，声色犬马，放浪形骸。
可牌桌上，忽然有人打趣许总“换人”了？
他忽然就对牌局，对整个派对，对这个没有满月的夜晚，意兴阑珊。
明岚舒呢？明岚舒此时此刻在干什么？
他的别墅，为他组的派对，他却一刻也不想再待。推开牌局，扔下一众宾客，径自离开。
可是车开到四合院的门口，他突然胆怯了。
市值百亿大集团的董事局主席，梦想造出翅膀让人类移居外太空的人，跋涉过雪山穿越过戈壁，在utmb跑入25小时的人，居然胆怯了。
许绍恒忽然不知道该拿手里的照片怎么办了。怕明岚舒承认，又担心她圆不了谎。
真他妈荒唐。
何必呢，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今晚那个小明星不就千方百计想要勾引他么。
漂亮的，温柔的，风情的，聪颖的，满心满眼里都是他，使出浑身解数，前仆后继，只盼着他得空了想得起。
而不像明岚舒，一边跟他住在一起，一边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她当初是怎么到他身边的，又是怎么说的——
“认定了您。”
“心甘情愿。”
“见过一面就难以忘怀。”
许绍恒忽然笑了，明岚舒的演技确实精湛。
车停在四合院门口一个小时，许绍恒在车里坐了一个小时，面前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最后他让司机调转头去了璞悦。
车内的安静持续了很久，后来还是宋秘书打破沉默。
“许生，柏原昨天发了明小姐最近的行程表。她今天下午飞海城，未来几周都在别的城市跑路演。”
许绍恒听到了，但没别的表示。只是沉默地望向车窗外，眉头蹙起，似在做一项艰难的抉择。
“回四合院。”
他突然出声：“我上午不去公司，有急事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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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erx驶入四合院的车库，许绍恒下车，迎出来的人是琴姨。
“哟，回来了！刚刚我还在跟明明念叨你呢。”她惊喜，看了眼他身后，又诧异：“行李呢？”
许绍恒顾不上回答，只问：“明明呢？”
“在收拾行李呢，她今天下午也去外地。你回来得可真及时，还好还能见上一面。”琴姨感叹：“你俩现在可真忙啊。”
许绍恒点了点头，抬脚就往内院走。
“阿恒。”琴姨忽然叫住他。
许绍恒回头。
“出什么事了？”琴姨对着他指了指：“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现在的表现有多反常，琴姨怎会察觉不到。
许绍恒微怔。
“我没事，”扯开嘴角，对琴姨温和地笑了笑，“别多想。”
阳光照在木格窗棂上，透过海棠花玻璃，洒在书房的黄花梨木桌案上。上面摆着一张明信片，许绍恒拿起来，看到了写在背面的——
“愿阿恒心想事成”。
短短七个字许绍恒读了很多遍。至少当时当地，明岚舒心里有他。
几乎是一瞬间，许绍恒决定照片的事到此为止。只要她今后能一心一意，他可以既往不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房门敲响三下，心里正想着的人端着咖啡走了进来。
明岚舒看到自己写的明信片在许绍恒的手里，也看到许绍恒的状态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