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陆乘渊蓦地自沉沦中抽出一线清明,他忍了又忍,终是强自退开半寸,略带喘息道:“无论如何……都该礼数周到才是,三
  书六礼,十里红妆,不能委屈了你。”
  可薛南星却不依不饶,追着他的唇,“那些虚礼我也不在乎。”
  陆乘渊再往后,握住她作乱的手,“那也该先告知泉下尊长。”
  “方才在心里已经告知了。”她挣脱开,吻上他滚动的喉结,“他们说甚好。”
  “那你方才说的红烛高照,合卺交杯……”
  “太麻烦,省了。”
  一进一退间,陆乘渊后腰已抵上床栏,退无可退。薛南星索性跪到榻上,欺身靠近,可下一刻,那只探向衣襟的手又被他握住了。
  “我不能……”几个字脱口而出,却又在说出口的一瞬忽地滞住。
  薛南星问:“不能什么?”
  好一会后,陆乘渊理了理她鬓边散落的发,轻声道:“现在不能,这件事情应该等到洞房花烛夜。我答应你,尽力……”
  “尽力?”薛南星不理解,分明早前还言辞切切,怎的突然就成了“尽力”?
  不对,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床头烛火“噼啪”炸响,晃动的光影里,薛南星的目光落在他微敞的衣襟上。
  衣襟!?
  他不想让她扯开衣襟。
  薛南星用力挣开他的手,趁其不备,扯开他的衣襟,她蓦地呆住了。
  因她清晰见到自他心口延伸出的两道血色裂纹。虽只是浅浅的两条,但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薛南星看向陆乘渊,“这就是你一直推开我的原因?”
  陆乘渊沉默不语。
  她声音微微发颤起来,“你觉得不能要我,不敢要我,是因为不能再许我将来,是吗?”
  陆乘渊握住她的手,答非所问,“我一定会尽力,只是现在……我不确定。”
  不确定……
  她知道他向来运筹帷幄,从不做无把握的事,不说无把握的话,他能说出“不确定”,其实某种程度来说,已经是一种确定,一种反向的确定——他身体的情况不太好了。
  薛南星深吸几口气,尽力稳住心神,“什么时候有的?”
  “今日才发现的。”陆乘渊神色平静,“无妨。”
  薛南星心头猛地一揪。昨夜汤泉池中,她分明仔细看过他的胸口,那时还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可能,就是后来见到她与魏知砚在一起时,他急怒攻心,伤了心脉。
  眼眶发热,她强压下泪意,想起蒋昀的警告,直视着陆乘渊的眼睛,“你实话告诉我,从京城带的药是不是快用完了?”
  陆乘渊注视着她,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却是淡然一笑,“左右明日就回京了,不碍事。”
  蒋昀的话竟一字不差地应验了。
  薛南星再忍不住,急道:“明日回京,那回京之后呢?此行去俪山本是备了两个月的药量,眼下不到半月就用完了,这押不芦本就难制,更何况……”更何况他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哽咽。她不能再说,也不敢再说了。
  她紧紧抱住陆乘渊,双臂用力到发颤,像是要将自己整个人都融进他的骨血里,将所有的温度都给他。
  陆乘渊的心仿佛被人拽住,狠狠捏了一把。到底是他自私了,从互述心意的那刻起,他就该想到,只要蛊毒一日不解,她就要永远活在提心吊胆里。可他已经自私过一回了,如何还能再自私第二回。
  他涩然开口,“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不要。”薛南星害怕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就是做不到,就是接受现实,她知道这声对不起是何意,因而她不愿听到。
  陆乘渊怔了怔,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烛火轻柔一晃,他这才发现,薛南星的长睫上已然沾着晶亮,却只是低着头,不去看他。
  薛南星靠在他怀里,嗫嚅着,似委屈似嗔怪,却有种近乎倔强的坚定,“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定是要说,倘若早知道蛊毒会加重,就不该拆穿我的身份,不该说要娶我……又或者,你要说,‘万一以后你不在了’之类的晦气话。但是我告诉你……陆未晚,我这颗心早就给了你去了,你要也好,不要也罢,反正我是认定了。”
  她一股脑地说着,将头埋进他的肩窝,双臂收得更紧了些,“你还记不记得来宁川时经过的那座山?你问我的心愿是什么……”
  声音渐渐软下来,“我的心愿便是做你的妻子,不管是一生一世,还是一时半刻……怎么,你的心愿实现了,就不管我了吗?”
  话到这里,她忽然从陆乘渊怀中剥开,拿起他的袍角,和自己的衣袍精心打了死结,牢牢系到了一起。尔后又觉得不够,她解开发髻,满头青丝散落,她挽起陆乘渊半披的一缕黑发,和自己的一缕青丝结到了一块。
  一字一句:“天为证,月做盟,今夜起,你我就是结发夫妻。”
  烛火映照下,她的眸子亮得惊人,带着几分娇蛮,几分执拗,就这样直直望进他眼底,似在等他的回应。
  陆乘渊眸光幽深,里头映出一个清致隽秀的人儿,映出她眸中清透的碎光。
  四目交汇,二人之间是两缕青丝,来自两个不同的人,却在此时彼此纠缠,不分你我。
  良久,陆乘渊缓缓开口:
  “你真的……”话一出口,他又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问出后面的话,“你真的想好了?”
  薛南星毫不犹豫点点头。
  “不后悔?”
  薛南星又毫不犹豫地摇头。
  陆乘渊觉得,她这般斩钉截铁的模样很是倔强,倔强到可爱,可爱到不自觉间就染上了几分魅惑。
  自爱而生的欲,从来都难以克制。更何况,他已经将“结发夫妻”四个字牢牢刻在了心里。
  薛南星还在想着这人怎么霎时不声不响了,忽然眼前一晃。
  身侧的烛火剧烈摇晃,被衣袂带起的风噗得熄灭,屋里一瞬便暗了下来。
  待薛南星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躺在了榻上。
  陆乘渊俯身下来,撑在她上方。饶是目不能视,薛南星也能感受到,此刻他正以怎样灼热的目光看着她。
  黑暗中,他近乎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娘子——”
  那声音柔得像水,却又沉得像铅,一下就坠到了薛南星心底。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两颊随之腾地烧了起来,自己就这么与人以夫妻相称了。
  薛南星没来由地生出些慌乱来,很快又莫名想起从前插科打诨看过的那些画本子,便依样画葫芦,伸手扶上他的肩,抬腿轻轻缠上他的腰。
  尔后,她便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似是无奈,似是妥协。
  几乎在这声叹息落下的同时,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围拢过来,渗入体肤,在血脉里撩动汩汩热流,一瞬便流过四肢百骸。
  密密匝匝的吻混着清冽的气息,沿着她的耳后、颈侧、锁骨缓缓落下……
  夜色如墨,明月更亮了,月辉洒入户内。
  素衣如云絮般,一层一层堆迭而下,落在榻边。
  人在黑暗里待久了,借着月色也能视物。
  可薛南星抬眸,却觉满室月华入室即黯,唯见陆乘渊眼中灼灼火光,与他额角莹莹的汗。
  “南星——”
  一声轻唤伴着温软的唇落在她眼角,将她从混沌中拉回。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克制,“很疼是吗?”
  其实不是不疼的。
  那种滋味不像被锋利的刀剑刺穿身体,也不是冰冷的钝器倏尔犯进,而是一种酸胀的、绵长的、甚至还带着点委屈的疼。
  饶是她清楚地感受到陆乘渊无可挑剔的耐心,却在那一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是她惯能忍,也不想让他这么压抑着,便本能地咬紧牙关,摸索着扶上他的肩,轻声应了句,“我没事。”
  陆乘渊低头吻住她微颤的唇,舌尖温柔地探入,冲淡那一点痛楚后,才慢慢动起来。
  陆乘渊双目落在她潮红的脸颊,紧抿的双唇,专注地看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看着她从一个青涩少女,变成他的女人。
  情至半酣,陆乘渊倏尔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转瞬又觉得心酸。
  她半生飘零,孤苦无依,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原想将这世间最好的都许给她,可如今竟在这客栈内草草成礼,没有红烛高照,没有合卺交杯,连最寻常的新婚之喜都给不了她。于是只好极尽温存,极尽缠绵。
  薛南星觉得奇怪。
  方才疼得厉害时,她尚能咬牙忍耐,此刻痛楚渐消,整个人被一种奇异的漂浮感包裹,反倒再难自持,从唇间溢出一声轻喘。
  这声轻吟落入陆乘渊耳中,犹如星火坠入干柴,原本强压在胸腹间的炽热再难抑制,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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