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声音很沉,一直沉到她心里。
一阵悸
动直冲心口。
薛南星慌乱地别过脸,也不知在解释什么,天上地下胡乱地指了指,“星星在天上,在水里,或者、或者在飞!王爷你看这些萤火虫,像不像星星……”
“我要的星星从来不在天上......”陆乘渊忽然倾身,伸手揽过她的后腰,将彼此未尽的话碾碎在唇齿间。
离梢的竹叶,无声地落进湖中,漾开圈圈涟漪。
片刻,陆乘渊退开半寸,指腹拭去她唇畔水光,眸中盛满湖中浮浮沉沉了一夜的星辰,“在这里。”
是一句笃定的——我要的星星,不在天上,在这里。
原来这就是他的心愿。
天地蓦地安静下来。
薛南星望见陆乘渊瞳仁中自己的倒影,她分明只看到了自己,这里面分明只有自己。
若说她昨夜没有表明身份是因为不确定陆乘渊的心意,可这一瞬,她几乎可以肯定,他的心里有她。
而她这颗慌乱悸动的心啊,既然无处安放,那便给了他去罢。
薛南星张了张嘴,正欲说什么。熟悉的霜雪气息混着竹叶清气却再次拢上来,陆乘渊扣在她腰后的手蓦地收紧,将她未尽的情思与星河一同揉进滚烫的呼吸。
这个吻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太一样,不是试探、不是愤怒、不是霸占,只有炙热的吐息与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
倏尔鼓动的暗火灼烧在他经年冰冷的胸口,一路往下。陆乘渊头一回清晰感知情爱之事并非独属于男人和女人。
人一旦解开心结,便仿佛解开了束缚。
陆乘渊轻柔地抚过她的手臂、后背,那只手最终来到了她毫无防备的侧腰,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精壮的身体覆过来,薛南星只觉得自己在他手中,就像是一艘落入汪洋的小船,只能随波追流、任凭摆布。
而那只落在她后腰的手,还在将她往他怀里摁紧、再摁紧,直到不留一丝缝隙。
竹涛声里,薛南星忽然察觉腿侧抵着什么。
呼吸骤地慌乱起来,然而还未及她有所反应,腰间陡然一松。
薛南星脑中炸开一线清明——
是玉扣,他、他竟然松了自己的玉扣!?
是了,陆乘渊一直认定她是男子,也就意味着,他不必顾及女子名声,且左右是不能三书六礼正式迎娶了,便是只要他昭王殿下喜欢,就能随时要了她。
眼下情到浓时,月黑风高,荒无人烟,草地还干燥松软。
他这举动……显然是要将她就地正法了!
薛南星立马从那个有翻云覆雨之势的吻中退出来,见到的却是陆乘渊“无辜”的眼神,还有一声近乎喘息的“嗯?”
不行!
她只觉得千万不能等他长驱直入时才露了女儿身,倘若再不表明身份,怕是难以收场了。
薛南星一手摁住腰间玉带,一手撑着陆乘渊胸口,将他推开一掌,“王爷,不行!我……我……”然而话到嘴边,她实在说不出口。
兵临城下,索性拔刃相见。
她把心一沉,抓起扶在她腰间的手,往自己腰下三寸送去。
……
第82章 藏身王爷可是认识薛南星?
薛南星把心一沉,忽地攥住陆乘渊扶在腰上的腕子,引着那修长五指往腰封下三寸探去。
指尖距她腰封暗袋半寸时,山风卷着细碎马蹄声掠过竹林。
陆乘渊耳尖微动,倏然收手,将玉带银扣“咔嗒”一声落回她腰间。
那声音薛南星也听到了,以她的性子应是即刻警觉起来,可却在此刻暗自松了口气。
“山下有异动。”陆乘渊说着提醒的话,可声音却温柔至极。他抬手拂过她鬓边碎发,在眉间落下轻柔一吻,“先去看看。”
牵着薛南星的手一刻未松开,即将重入竹林时,她不由地又回首望了一眼。
这一望,但见身后的星湖波光粼粼,恰似撒落九天的银河。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眼下不说,便很难有机会再说了。
她抿了抿唇,忽然道:“那日王爷问我师父外孙女之事,可是认识薛南星?”
陆乘渊身形一顿,“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夜太深了,薛南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那嗓音似掺了砂砾,竟比方才情动时还要暗哑三分。
薛南星默了片晌,斟酌字句道:“只是很少听王爷提及旧事,好奇罢了。”
她垂眸盯着黑暗中二人十指相扣的手,又将声音放低了些,“我知道王爷不愿提及旧事,只是……”
薛南星话音未落,陆乘渊倏然收紧交握的手,“不是我不愿。”
他沉默了片刻,安静地道:“只是想先让一切有个了结。”
尾音浸在渐浓的夜雾里,沉沉坠入湖水。
薛南星抬眸凝视他沉静的眼底,一句话在心里浮浮沉沉几轮,却终于只化作一抹浅笑,“也好,那便先等一切有个了结。”
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她想。
提及此,陆乘渊似乎想到什么,起了话头,“说来尚有桩要事——圣上遣暗卫往青州验过,薛程两家十三口棺木里,躺着十三具骸骨。当年灭门惨案,他们偷梁换柱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皇上当年明诏迁坟京郊,暗地将棺椁移去了青州竹海。”
薛南星瞳仁微震,青州。
她曾听外祖父提过,那是她爹娘相识之地,是娘亲最喜欢的地方。也难怪忠叔暗查多年都未能寻回爹娘的遗体,即便他想到青州,也的确去过,却也没能查到是葬在了竹海。
眼下有了这十三具骸骨便是真正有了破局的关键——那两具不该出现的骸骨、爹娘死前的伤……她一定能验出证据!
陆乘渊见她眸光熠熠,眉宇间似有惊讶有恍悟,更确定皇上说的两月前出现在青州的男子是她。
他紧了紧掌心里的手,定定地看入薛南星眼底,“来宁川前,我已经命亲信去青州移棺。送回京城太惹眼,待张启山一案有个结果,我会在骊山安排着你验尸。不过这一切都得赶在太后寿宴前,所以……”
“嗯,我明白。”薛南星眸光转深,“所以得快。”
*****
灵光寺后院忽地腾起十数支松明火把,将古柏枝桠映作赤金。
数名衙差与一众僧人围作半弧,圈内传来何茂颤声,“下官实不知少尹大人亲临宁川……”
魏知砚立于石阶,正一页页翻看着旧案卷宗,头也不抬地道:“不怪你,本官此行本就是匿名查探。若非查到这‘玉面罗汉’藏身宝刹,断不敢劳何大人漏夜前来。”语声温和,辨不出什么情绪。
然而这么不轻不重的一句,落入何茂耳中,却无端听出一丝嘲讽的意味,恰似藏在绵里的针,隐隐刺痛。
城东李家女儿被侵犯一案,他并非未曾听闻,衙门的人不止一次向他提过。可这些时日,他忙着招待沈张二人,哪顾得上小门小户的诉状?又哪里会料到,这案子竟与京城大员扯上关系。
他抬眼望向眼前之人,见魏知砚神色平静,并无丝毫责备之意,却越发觉得心慌。
眼前这位是谁?那可是从四品的京兆府少尹,其父是位高权重的太师,其姊更是当朝皇后。这样的身份,能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
何茂是越想越懊恼,额角不觉冒出涔涔细汗。他只觉越是表面温润如玉之人,心底越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思。
满腔的愤懑与惶恐无处发泄,他猛地转身,将目光狠狠砸向地上的人,官靴挟着风声一脚重重踹向那人胸口,“畜牲!没想到咱们宁川竟然藏了这么一个采花贼!”
地上那道灰衣身影如断线纸鸢撞上香炉,青铜炉身“嗡”地一震,被他这么突然一踹,“啊”一声,仰头翻到在地,火光中映出一张被烧伤的脸。
“腌臜东西!”何茂又啐一口,回身朝魏知砚深揖及地,“魏大人放心,下官必将严加审理,明日……不对,下官即刻升堂,三更前必叫这贼人画押!”
魏知砚颔首的瞬间,眸光微凝,定格在人群中,“你们怎么在此?”
何
茂脊背陡然绷直,转身时官帽险些滑落,但见薛南星提着素纱灯笼立在月洞门前,陆乘渊月白直裰上还沾着竹叶夜露。
一尊大佛还不够,那两人怎么也折回来了。
何茂喉间发紧,正犹豫着问还是不问,来人先开了口。
“方才随身之物落在后山了,沈大人陪本官来寻回。怎料一下山便见寺中燃起火光,便想着过来看看。”薛南星随口找了个理由,那语气自然得仿若真有其事。说罢,又朝魏知砚拱了拱手,“魏大人。”
魏知砚微笑着上前,对薛南星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何茂偷眼打量二人,又觑了觑另一个没说话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个所以然。
未等他想明白,忽闻那“沈大人”沉声发问:“这就是魏大人要抓的采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