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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心理师 第381节

  陈信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
  “那你就去好好打听一下前些日子湖字号和京兆尹衙门的冲突吧!”柏灵两手抓着车内的扶手,而后一脚踹破了马车的车门,“叫你停车!你聋了吗!”
  只听得哎呦一声,马车的车夫终于停了下来。
  “殿……殿下。”车夫有些懵懂地望里看过来。
  “没事。”陈信摆手说道。
  柏灵已经轻轻跳落马车,站在了地上,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而后大步向前走去。
  “柏灵!等等!”
  柏灵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陈信,四目相对,她呼吸起伏不定。
  “你手里要是真的有能通天的笔,”柏灵目光冷冽,“不要把笔墨浪费在我身上!”
  车夫小心地将柏灵踢歪的车门扶正,而后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陈信坐在马车中,目光仍然望着不远处柏灵消失的转角。
  “殿下……我们现在去哪里?”车夫问道,“还去东林寺吗?”
  陈信摇了摇头。
  他坐在那里想了很久,而后颦眉道,“去……张大人府邸吧。”
  ……
  这天夜里,宝鸳的灵堂在东林山一处极为偏僻的角落里立了起来。
  念念披麻戴孝给宝鸳守灵。
  需要柏灵去亲自料理的事情太多了,所以灵堂里,只有艾松青陪着念念——不远处,兰字号的龟爪子们一直在牢牢看守着这里。尽管现在兰芷君不在了,但整个兰字号的秩序并没有乱。
  子时前后,柏灵从东林寺里下来,她和寺中的和尚们终于商定好了明日入土的时间,法事也已经都落实好。
  按照东林寺的规矩,入夜之后阴气重,不适合操办丧礼,只能等明日天亮。
  柏灵与他们确认好细节,而后顺着山路慢慢往宝鸳的灵堂走,龟爪子们一前一后打着灯笼,但山路依旧崎岖难行。
  进到灵堂,柏灵一眼就看见艾松青坐在椅子上打盹儿,她上前轻轻推了推艾松青的肩膀,“我回来了。”
  艾松青这时才回过神来,抬头见是柏灵,松了口气。
  “你去后面睡一会儿吧,后半夜换我来守。”柏灵轻声道,“念念呢?”
  艾松青望了望身侧,她身旁的椅子空空荡荡。
  “……刚还在这儿呢,念念今晚可乖了,从头到尾都没闹过。”艾松青眨了眨眼睛,她站起身,“我去后面看看……”
  “别紧张,慢慢找。”
  艾松青连忙点头。
  她快步走到灵堂后头——那里搭着一张简易的床,还堆放着许多灵堂搭建后剩下的废料,艾松青前后左右找了许久,都没有看见念念的影子。
  柏灵出门问了问一直在这边守着的龟爪子,然而没有人看到有小女孩从灵堂的任何一个出口出来过。
  两人前后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念念的踪影。
  柏灵立刻派几个龟爪子上山,通知寺里的僧人,不多时,一些年轻的僧人打着火把,跟着柏灵一道下来,以灵堂为中心,向着四野散开寻找。
  艾松青本想跟着柏灵一块儿出去,但柏灵摇头,说若是念念回来了,看见灵堂里没有人,说不定又会去别处。
  艾松青也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了。
  听着远处渐次传来的“念念”“念念”,艾松青着实紧张起来,若是在百花涯里,到处都是人和花窑,她们还有地方打听,可现在这样一个荒郊野岭,念念若是走失了,要怎么寻?
  山林里若是再碰上虎狼……艾松青不敢再想下去,眼眶已红了半圈。她坐立不安地在灵堂中踱步,最后跪在宝鸳架在中间的棺椁前小声祈祷,希望宝鸳在天之灵能保佑她的女儿不要出事。
  也便在此时,艾松青忽然发觉宝鸳的棺盖是斜开着的。
  这没有道理,这棺盖是她和柏灵看着合上的……虽然还没有上胶,但也不至于重开。
  艾松青忽然害怕起来。
  她闭着眼睛又向着宝鸳磕了几个头,然后慢慢走近,她这时才看清,在棺椁的后面,放着一个凳子。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几步上前,用力推开了斜放的棺盖。
  昏黄的灯火下,面色青紫的宝鸳仍然静静地躺在棺材中,念念蜷成小小的一团,仍像往常一样抱着母亲的手臂,轻轻地呼吸着。
  第一百九十一章 青烟里没有救赎
  次日一早,宝鸳下葬,念念尚不明白所谓生死,但看见几个僧人将她的母亲放进挖好的土坑中便哭闹起来。
  小小的女孩子在这件事上显露出极大的固执,不论是谁上前劝阻都无法止息她的哭声。
  但她的哭声也一样无用,这哭声丝毫阻挡不了一铲一铲的黄土落在宝鸳的棺椁上,渐渐拢成一个土堆。
  在僧人们的诵经声中,宝鸳入土为安。
  哭到最后,念念终于哭得乏了,靠在艾松青的肩上睡了过去。
  柏灵和僧人中的领事又在一旁说了许久的话,确认这个墓地之后的修缮进程——这些工作会由东林寺的僧人们主导,而柏灵可以随时来监督进度。
  回程的马车上,三人都一言不发。
  柏灵差不多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合眼,从前天夜里开始,她就觉得整个身体都透着一种虚乏的无力,但直到现在她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困意。
  她看着马车上的念念。
  小女孩头靠在艾松青的身上,脚放在柏灵的腿上,尽管闭着眼睛但她的眼窝里还是不断沁出了眼泪。
  望着已经哭花了脸的念念,柏灵忽然又想起欧文亚隆的那几句话来。
  我们及我们所爱的人,终将不可避免地死亡;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身生活方式的自由;
  人始终是孑然一身的孤独;
  以及,人生并无显而易见的意义可言……
  柏灵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眶也热了起来,她透过车窗回望宝鸳坟冢的方向,她仍能看见袅袅的青烟从远处的山头上升起,那是僧人们为超度亡魂而做的法事。
  法师们用自身的善念帮助死难者早日脱离地狱苦海,令亡灵得以往生净土。
  死者已矣,生者则慨叹着祝福着她的来世……这既是对死者的追思,也是对生者的告慰。倘使宝鸳有机会亲自操办自己的丧礼,她大概也会尽量让自己走得体面一些吧。
  但柏灵知道那团青烟里没有救赎。
  一如柏奕曾经在东林寺里和她说的,无神论者只有此生,没有来世。
  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一双眼睛在天上看着,呵护着世间的公道。
  所有的“天道好还”,都是人在复仇,在争斗,在讨还。
  倘使一个人始终无法认清这一点,那他供奉再多的虔诚,献祭再多的隐忍,再深重的苦难,都换不回想要的生活。
  那些飘渺的女诫、礼教,不会给宝鸳带来任何荫蔽。
  那些背后饶舌的邻里和亲眷,也不会给念念留下丝毫仁慈。
  要惩恶扬善,要报应不爽,都只能靠人们自己的双手。
  这个道理,不知道宝鸳到死,想明白了吗?
  柏灵握紧了拳头,她再次感受到冥冥中那个站在她对面的庞然大物。
  那是历史的车轮。
  ……
  回到兰字号,柏灵甚至还来不及更衣,就被几个宫人再次领到了金阁,金阁的大门一开,她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袁公公?”柏灵一时怔在了那里。
  眼前人确实是袁振无疑,但却和她印象中的袁振变了副模样。
  算起来,虽然她离宫还不到一年,但真正和袁振近距离接触的时间,已经是几年前了。
  在永陵里给建熙帝守陵的丘实日复一日地瘦了下去,但袁振这几年里显然是发福了,他的肚子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身型明显在向几年前的丘实靠拢。
  只有那双狭长的眼睛,还保留着先前的阴鸷和冷酷。
  袁振的脖子微微后仰,眉毛也挑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挡住了鼻子,脸上露出几分嫌弃。
  “这才出宫多久啊……怎么就变得臭烘烘的了?”
  柏灵抬手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虽然她自己闻不出什么臭味,但她确实已经几天没有换过衣服了。
  “金阁这边传得急,”柏灵抬头道,“所以来不及换洗就过来了。”
  袁振哼了一声,摆了摆手,“去把自己洗干净再过来答话吧……诶呦,我在宫里养的猫都比你干净。”
  柏灵忽地笑了出来,“那可能要好一会儿,公公能等么?”
  “我这两日都在兰字号。”袁振慢条斯理地回答,“不急。”
  柏灵点了点头,这才又退出了金阁。
  她回到房中,阿婉已经备好了热水和新衣,隔着屏风,柏灵一边沐浴,外面的阿婉一边和她说外面的情形。
  艾松青已经带着念念先回了她和宝鸳之前住的屋子,这会儿也打了好些热水过去,这会儿暂且是不用担心的了,不过另一边有两个婆婆先前专程过来了一趟,现下宫里果然派了人来接管兰字号——且来人的规格已经远超教坊司一众,听说是司礼监直接来了位大公公。
  柏灵点头,“这个我知道。”
  袁振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他直接来接管兰字号,那就远不是为了平息兰芷君的混乱而来的了。
  “那两个婆婆找我具体是什么事?”柏灵问道。
  “是关于前些日子招募的棚居者的事情,”阿婉轻声道,“两个婆婆先前就觉得有些不对,暗中使计,发现有几个女人并非是棚居者,而是被家里人劝到这里来干活儿的,因为我们不仅给银钱,而且工约里实实在在写着会教她们一些针线、陶绘或是编织的本事,所以她们才来的。
  “那几个女人被抓住了,两位婆婆要赶她们出去,她们不仅不依,反说我们这次招来的女人们大多数都是这样的。”阿婉颦眉道,“两位婆婆让她们指认,可剩下的那些人又吵闹起来,都不承认。”
  阿婉叹了一声,“先前这些事情两位婆婆都是和凤栖那边商量,但现在凤栖不在了,所以就想着来和姑娘说一声。她们想把工约里的银钱降一降,至少降得比外面低一半,这样应该就能筛出一部分为钱来的人了。
  “姑娘觉得呢?”阿婉轻声道。
  柏灵没有立刻回答,她躺在浴盆中,闭上眼睛,把整个人都沉在水里。
  过了一会儿,她浮上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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