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第286节
只是盾吗……
韩冲难道以为凭借这样的一队盾兵,就能拦住——
“开!”
随着韩冲的一声令下,盾兵们动作整齐划一地将钢盾翻了一面——在钢盾的背面,是光洁而寒冷的银色镜面。
日头此时正行至南天,耀眼的日光从镜面反射,霎时间天地一片白亮!
一时间,韩冲都不由得伸手挡住了眼睛。
在这近乎直视骄阳的光线里,韦十四整个人跌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长嘶。
“神机营——”韩冲动作果决地挥手,二十几步开外的石墙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一列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韦十四跌倒的地面。
“开火!”
……
陈翊琮再一次踏进了小院的正屋,屋子里没有柏灵,只有赵七跪在地上,低着头恭候在哪里。
屋子中央的方桌上,放着一碗没有动过的米粥。
“柏灵呢?”陈翊琮问道。
“回圣上,柏司药在午休。”
陈翊琮应了一声,便径直向着柏灵卧房的方向而去。
“皇、皇上!”赵七有些慌张地喊了一声,尽管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听起来还是有些着急。
“怎么?”
“柏司药平时……平时都不许旁人进她的房间的,您……您要不要……”
陈翊琮旋即发出了一声嗤笑,他确实停下了脚步,慢慢走到了赵七的身旁,“‘不许’?你在跟谁说‘不许’?”
赵七打了个哆嗦,连忙用力磕头。
等到他回过神来,眼前的皇帝已经不在了——桌上的那碗米粥也不见了。
在进了柏灵的房间之后,陈翊琮步子完全慢了下来。
屋子里关着窗,也拉着帘子,所以尽管此刻外头是一个明晃晃的雪天,这里依旧昏暗。
柏灵的房间里没有点炭盆,所以还有些冷。
陈翊琮很早就发现了——不管是柏灵也好,柏奕也好,两个人都不大喜欢在小屋子里用炭盆,顶多也就是抱个手炉在怀里。
陈翊琮将外面的米粥放在了床边的桌案上,而后站定在柏灵的床榻前,静静地凝视着睡梦中的少女。
柏灵侧躺着,脸落在阴影中,但依旧能看清五官的轮廓。
这是陈翊琮第二次看到熟睡中的柏灵。
她看起来全然没有防备,尽管在睡梦中也依然轻轻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憔悴,又有些哀愁。
陈翊琮望着她,然后慢慢地坐在了床边的地面上。
他靠着床沿,有些迟疑地伸手,想去碰柏灵的指尖。
“柏灵。”陈翊琮轻轻唤了一声。
柏灵没有回答。
“柏灵……”
陈翊琮又喊了一声,昏沉的光线里,他伸出的手又再次收回。
少女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柏灵的表情变得不安,陈翊琮在一旁看着,微微颦眉——柏灵几次开口,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然睁开了眼睛。
直到意识到这一切是梦,柏灵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你醒了,做噩梦了吗?”
尽管这句话很轻,但床上的柏灵还是被吓了一跳,等到她看清眼前人是陈翊琮的时候,才稍稍镇定下来。
柏灵皱起了眉头,“皇上你怎么——”
“梦到什么了?”陈翊琮望着她,轻声问道。
柏灵的呼吸依旧有些混乱,尽管屋子里很冷,但她的额头还是出了一些汗,她在沉默中平复了一会儿,才低声答道,“我梦到……十四出事了。”
陈翊琮平静地站起身,从桌上端了那碗还温热的粥过来。
“你不是说,要见了朕才肯吃东西吗?现在朕来了,吃一点吧。”
柏灵摇了摇头,她坐了起来,望着站在床边的陈翊琮,轻轻推开了他递到眼前的碗。
“……皇上为什么要抓他?”
“因为他谋反。”陈翊琮平静地答道。
“谋反……?”柏灵怔了一下,“十四这些年一直都在我身边,如果他要谋反,那——”
“他想要朕的命,”陈翊琮望着柏灵,“这还不算谋反吗?”
“……什么?”
“他要带你走,就是在要朕的命。”陈翊琮低声答道,“……朕要你永远留在朕的身边,柏灵。”
柏灵倒抽了一口凉气。
“但,但我没有要走啊……”柏灵望着眼前的少年,“皇上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韦十四只是一直在我身侧保护我的安危——”
“今后朕来保护你。”陈翊琮安静地望着眼前的少女,“你不需要他了。”
“……你把十四怎么了?”
“这些事情,你都不用管,”陈翊琮轻声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要走,都没关系,朕不在乎。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你的父兄,朕会安排人照顾,不会亏待他们半分。”
第四十七章 欺骗
柏灵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发出了一阵冷笑。
她忽然觉得一切荒诞起来。
柏灵眨了眨眼睛,沉眸叹了一声,然后又接着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陈翊琮颦眉问道。
柏灵摇了摇头,她忽然觉得一阵心酸。
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阴差阳错地,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陈翊琮望着柏灵又哭又笑的脸,忽然有一点慌乱,他板下脸来,“但没关系,你可以恨我……”
“我不明白吗?我明白。但我恨你吗,也不恨。”柏灵依旧在笑,她轻叹了一声,抹掉了脸上的眼泪,“人总是会犯各种个样的错误,有些能改掉,有些不能……
“‘改得掉的是缺点,改不掉的是弱点’。”柏灵忽然看向陈翊琮,“皇上记不记得我和你讲过的监狱实验?”
“……”陈翊琮一时站在那里,没有回答。
“再好的人,放进那个监狱的环境里,也一样会变成暴徒,这不是人性之恶,是制度之恶。”柏灵笑道,“你问我想不想逃,也不是没想过,毕竟我从来就没有奢望过能在这种地方得到自由……
“这对你也确实不公平。”柏灵轻声道,“要你在宰执天下的时候,主动放掉你想要的东西……你也不是圣人,我明白。”
人性经不起考验,经不起摔打,最完美的方法,永远是能够避开所有考验的方法。
如果非要说是什么地方错了,那大概……就是自己准备出逃,准备得太慢了吧?
柏灵被子里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指甲抠进了掌心,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了自己的表情——但她现在必须要搞清楚,到底是谁在站在陈翊琮的背后。
床榻边,陈翊琮一时被柏灵的这些话话说得有些懵,不知该如何回应。
“只是有一点,皇上,和我愿不愿意嫁入帝王家没有任何关系……”柏灵的声音慢慢冷下来,“我没有真的想逃走过,更不要说为此煞费苦心地,让十四去帮我准备什么。”
她看着陈翊琮,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从来就——没有做过——任何计划。”
陈翊琮微微颦眉。
“韦十四是我的暗卫,好多次,他救过我的命。”柏灵轻声道,“有人想捏造我要逃走的事实,一箭双雕,困住我,杀掉十四,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让皇上你对这一切如此笃信……
“但我希望你不要做这种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具体的,看北镇抚司的审讯吧。”陈翊琮看向了别处,他轻声道,“如果结果真的如你所言,朕不会伤害他。”
听到“北镇抚司”四个字,柏灵几乎要发起抖来。
——抓到了,十四一定已经被抓到了!
她低下头,深深地叹了一声。
“皇上,你进过慎刑司吗?”
陈翊琮摇了摇头。
“我进过。”柏灵轻声道,“就在宋伯宗谋反,柏奕带你离开平京的那天夜里,我被叛军带进过慎刑司……他们拷打我,要从我嘴里问你的下落。”
柏灵的目光变得冷冽。
陈翊琮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那天夜里的一切,他还历历在目。
“他们仅仅是用盐水鞭子,象征性地抽了我一顿,”她轻声道,“然后就要了我半条命——皇上,你相信那时我对你的忠心吗?”
“我……我信。”
“……他们要我说的一切,我全都说了。那些签字画押……我都顾不上上头都写了什么,就摁了手印。”
柏灵苦笑,“现在你让北镇抚司的人,把十四带走,镇抚司的鸩狱里有多少能让人颠倒黑白的刑具?
“既然是有人做局,那他们必然就有后招。我猜想,现在他们给韦十四准备的供词早就写好了,等拿到了画押,他们再按图索骥地去调查一番,给皇上您拿来更多的证据……
“皇上,您要做他们的刀吗?我是曾经为你出生入死过的人啊……”柏灵指着自己的心口,“你做他们的刀,来伤我?”
一时间,陈翊琮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