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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心理师 第234节

  刑鞭与普通鞭子不同,在使用之前,宫人们会将鞭子在清水中浸泡一夜,让它充分吸水,以增强鞭身的韧性——每一鞭下去,必定皮开肉绽。
  令鸩狱宫人们惊讶的是,这个柏灵看起来就像一个从来没有受过耐受训练的素人,她对这些刑具毫无招架之力,甚至在挨第三鞭的时候就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昏厥了过去。
  于是鸩狱的宫人取来盐水桶,直接泼在了她的头上——这样既能螯疼伤口,又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鞭伤过快发生感染。
  如此反反复复不知道过了多少次。
  鸩狱的宫人们架着柏灵回牢房,打开铁锁之后,遍体鳞伤的柏灵被径直抛落在污水横流的地面上。
  刑讯停止了,疼痛还在继续。
  柏灵想象过自己被刑囚的情形,但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先前的想象是多么地肤浅。
  她庆幸起来——幸好她没有问陈翊琮到底打算怎么办,如果当时世子真的告诉她了,她未必扛得过鸩狱里的第一道鞭刑。
  晦暗的鸩狱长廊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听阵势似乎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宫人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张望——只见身着一身新装的屈修正迈着大步走来。
  在他身后,贵妃屈氏紧紧跟随着。
  自建熙帝驾崩,而养心殿那边又发生激烈的交战之后,人人都明白,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一切的规矩忽然发生了变化,人们不敢再按以往的规矩行事,却又不敢完全抛却既有的规则——
  譬如此刻,屈修带着贵妃和一队左卫营的亲兵来到鸩狱门口,指名见柏灵一面,这不合规矩,但宫人们不敢不从。
  见昔日嚣张的司药如此虚弱地倒在地上,屈修大笑起来。
  “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他咧开嘴,“现在熊了啊!”
  柏灵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
  “你挨打……你也熊,”柏灵微微提起嘴角,“不信,试试……”
  屈修向着牢门里啐了一口。
  他回头看向贵妃,“时间不多了,你说你有办法让柏灵说出世子的下落,你现在问,快点儿。”
  屈氏摇了摇头,“你们都在这里,我问不出来。”
  “哪儿那么多屁事儿?你就当我们不在不就好了吗?”
  屈氏仰头望了屈修一眼,却笑道,“二哥怕什么呢?柏灵被打成这样,丢在牢里,我也没有开锁的本事,还能放了她不成?”
  “我怕?我怕谁?”屈修冷冷拂袖,“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人群散去了。
  柏灵竭力仰起头——屈氏走近牢房,两手抓着铁栏,满眼都是疼惜。
  “柏灵,你还好吗?要不要紧?”
  柏灵摇了摇头,她有些愧疚地收回了目光,“对不起……对不起……”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宫墙上,屈氏问她的那句“我能相信你吗?”。
  而今她终是用行动回答了这句话——就像屈修、屈老夫人、宋伯宗他们一样,在她认为必要的时刻,她也一样,义无反顾地欺骗了屈氏。
  不仅背弃了对贵妃的承诺,而且完全违背了一个咨询师的职业道德。
  利用贵妃对自己的信任,从她那里骗取了建熙帝空白的手谕。
  贵妃屈膝,缓缓跪在了地上。
  “今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她的眼睛是红的,看起来像是刚刚哭过,但她又带着微微的笑意,就像她一贯的温柔。
  “不要说对不起……即便今晚你没有骗我,而是告诉我你要去救恭亲王世子,我也一样会把手谕给你。
  “如果时间往前倒转十年,我也会做,和你一样的事。”贵妃温声说道。
  柏灵只是摇头。
  贵妃的安慰非但没有让她有丝毫的松懈,反而益发让她无地自容。
  “宁嫔自尽了。”贵妃轻声道,“她在咸福宫放了一把火,在烈火中自刎而死……宫女是这么告诉我的。”
  柏灵愣了一下。
  “……所以我觉得,我也许应该,再来和你谈谈。”屈贵妃轻声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王者归来
  “……为什么?”柏灵的声音有些干涩。
  “因为她的幼弟,”屈贵妃轻声说道,“只有十一岁,和你一样大……也参与到了今晚的左卫营哗变之中……你听到火器的声音了吗?”
  柏灵再次摇了摇头。
  “可能这里是地下,所以听不见。”屈贵妃低声道,“他们在攻养心殿……皇上还在那里,可惜……”
  可惜这最后一面,终究是见不上了。
  屈氏沉默了片刻,又低声开口。
  “宁嫔死了,我似乎应该是要伤心的……但我没有。”她轻声道,“我反而为她松了口气。
  “薛家和常家都是一样的,满门忠烈,她和我母亲一样,都是将气节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我懂她的悲愤。”
  屈氏想了想,神情变得庄重起来。
  “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非常羡慕薛阳,我羡慕她即便在深宫之中也一样活得无比热烈,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永远坚定不移,我很多时候也想像她一样。
  “但那已经不是我的方式了,所以我始终学不会。
  “有些事情,我明白得实在太晚了。”屈氏有些感怀,“不过好在,我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娘娘……”柏灵艰难地撑起了上半身,“你……”
  “时间不多了,”屈氏望着眼前的少女,“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
  柏灵咬紧了下唇。
  “刚才说到哪里了……”屈氏眨了眨眼睛,她回忆了一会儿,然后笑着道,“啊,关于我的方式……我记得你上次进宫的时候,我和你聊过这个,但当时我自己也只是隐隐觉察了一个方向,并没有想得太明白。
  “确实就像宁嫔先前说的,我有时候太‘软弱’了。如果我能有她一半的坚决……也就不会被我娘和哥哥逼到这个份上。
  “但同样的,”屈氏笑起来,“我要是有宁嫔一半的坚决,我就不可能是她的朋友……宫里除了我,几乎没有人能容得下她的性情。
  “我真的软弱吗?”屈氏轻轻摇了摇头,“不,我不软弱,像屈修这样的人才软弱。我只是太希望让周围的人过得好,但又缺乏一些技巧……
  “毕竟,如果人不懂得怎么才能满足自己,他也不会懂得怎么满足别人;如果不懂怎么照顾自己,也不可能照顾得好别人。”
  屈氏若有所思地望着近旁枯烂的稻草。
  “温柔始终不是一种过错,我真正的错处……应该是进宫当了皇帝的妃子,身后又衔着屈家的期望。
  “至于阿拓……”屈氏眼中浮起怜悯,“有些事情,到底是躲不过的……可怜生在帝王家啊。”
  说到这里,屈氏低头看了看柏灵。
  “我今晚来,差不多就是想和你说这些了。既是想和你道谢,也是想你之后不要为一些事情自责。我到现在也常常回想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
  说到这里,屈氏笑了笑,“我觉得这几个月里,自己像是重活了一次。”
  她略带留恋地望着柏灵,“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四目相对,柏灵的眼泪涌了出来。
  “我给你绣了一个荷包,想着这里脏,就没带过来。”屈氏站起了身,她轻轻拍了拍裙摆上方才沾上的灰尘,“我放在承乾宫东偏殿你常睡的那张床下面,你出去以后记得去拿。
  “……你会平安的,柏灵。”屈氏低声道,她垂眸点了点头,像是为了再次应和方才的话,“你们……都会平安的。”
  ……
  “拔刀。”
  养心殿内,韩冲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火铳的弹药,至此已经全部用尽,但左卫营的士兵,依旧在不断地对养心殿发起新的围剿。
  三十六把绣春刀在养心殿不同的位置出鞘。
  所有人屏气凝神,静候着叛军下一次的进攻。
  忍受了一整晚的交战,养心殿里的所有人都呈现出一种相似的疲惫——除了衡原君,他的脸从一开始就是苍白虚弱的。
  又一波箭雨袭来,所有人都已经躲在了硬制家具的后面,羽箭刺破了更多的纸窗,将养心殿射得千疮百孔——只有丘实一个人这时紧紧皱着眉头,忍着恐惧扑在建熙帝的尸体上。
  箭雨过后,便是冲锋。
  衡原君望着从那些残破的窗孔中投下来的晨光——
  天亮了。
  这一晚,平京城的百姓彻夜未眠。
  先是皇帝的丧钟敲响,然后皇宫之中传来陌生而惊悚的交战声。
  天蒙蒙亮时,平京城的北门被轰开了。
  所有人都在恐惧怕不是金人已经兵临城下,却慢慢听闻,那是恭亲王府的世子带着黑色浪潮般的守陵人回城平叛。
  胆子大的年轻人偷偷溜去了平京城的主干道旁,藏在楼与楼的阴影里,远远看着正在缓缓靠近的队伍。
  陈翊琮衣衫褴褛,面带泥血。
  他手中高举着昨夜黄崇德亲手交给他的遗诏,一步一个脚印,向着平京中心的皇宫走去。
  在他身后,五千守陵人的铁甲在日光下折散出寒光。
  平京城里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他们全都戴着黑色的面具,每一步都整齐划一,仿佛从坟地里走出的死士。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平京的上空——
  “大周先祖庄公第四十六代子孙,太祖盛元帝第十六代子孙,高祖嘉和帝之玄孙,曾祖天启帝之重孙,先祖建熙帝之孙,新皇恭亲王之子陈翊琮,携五千勤王死士返京,靖平内乱,扫荡逆臣!”
  “大周先祖庄公第四十六代子孙,太祖盛元帝第十六代子孙,高祖嘉和帝之玄孙……”
  “大周先祖庄公第四十六代子孙……”
  少年一遍遍地重复着,他的声音从最初的高亢变得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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