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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你和狼女就此躲了起来,”代晓月眉头微蹙,“可你怎么知道那伙人是从岜南来的?”
  “团素将军,我可从没有说过我知道那伙死士的来历。”南宫青含笑,“我只知道事关紧要,光凭我们几个白衣民妇,设计杀孙务仁和陈小六尚可,但要想继续深查,便只能借助外援。”
  “原本以为这案子是一箭双雕,没承想是一箭三雕。”柳今一收回目光,“南宫小姐,其实你早从夫人上公堂开始,就已经料定我会来。”
  南宫青从背后拿出一只手,指间夹着的正是墨画片,她也不反驳,而是爽朗道:“五十六个狻猊将,若是换作别人,我算不准,但偏偏就是你柳时纯。有位朋友曾向我讲过千百回你的事情,你是什么脾性什么为人,她最了解不过。”
  柳今一哈哈一笑:“仅凭几段传闻,便敢相信我的为人,你那位朋友真是个傻子。”
  她笑到最后,眉间居然有几分怅然,却又作一笑,不再提这事,转头只说:“府上挂的那两幅画,想必也是你专门留下的线索,你知道团素的来历能耐,也知道她只要瞧过墨画片,便能认出你的手笔。这案子所有说不通的地方,其实都是你有意留出的破绽,你引着我们步步深入,让我们不知不觉做了你的外援——你的确不知道那伙死士的来头,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格外谨慎。你想把这事转交给狻猊军,却又信不过狻猊军,于是你干脆将我们牵扯进来,好叫我们不办也得办。”
  “恰如你适才所说,柳时纯,仅凭几段传闻就敢相信你的为人,那是小孩子心性。”南宫青垂下手,“我知道廖帅如今处境艰难,此事就算递呈给她,也难有结果,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那个主子倘若是京里的,”代晓月沉默须臾,面无表情地说,“这事便不是我们一隅卫所能够左右的,你即使把我二人都算在里面也没用。”
  朝廷有律法分职,狻猊军守边,廖祈福的职责就是打戎白,也只能打戎白,她凭威望在岜州府涉及民事,本就惹得其他人对她非议不断,这案子牵扯越大她越无权处理。
  从前商队在岜州府境内买卖女人,许竹溪的做法最稳妥,她只要抓到就会就地扒皮,一是震慑其他牛鬼蛇神,二是追查出去没结果。出了岜州府,外头的人个个背靠大树,你说你是狻猊将,他们说狻猊将算老几?衙门官司打起来门道多着呢,一路有一路的码头,真要走章程,你就等吧,等个一年两年,那些商队人马都不知道“递交”到哪儿去了,一追问就是此事不急,急什么?这事跟你们打仗有什么紧要关系吗?卖的女人又不是你狻猊军里的军娘,大显的人牙子数都不数完,一个个办起来没个头——所以只能杀,拿住就杀,不管谁的人谁的马,只要落到她们手里,一律当山匪贼寇就地斩杀。这样即使商队是有来头的,对方也只能吃哑巴亏,这都是没办法的办法。
  “对外头的人来说,卖女人是小事,”南宫青说,“但若是此事涉及战事——”
  “你引柳时纯来,我猜是因为她去年输了那一场的缘故,你们拿到了归心的菜刀,料定孙务仁与那场仗有关系,想要借他勾结戎白的事情一并拿下他背后的主子。”代晓月轻轻叹气,转过眼珠,瞟向柳今一,“你是不是早在被刘逢生审讯时就知道了?你杀刘逢生,也是为了灭口。”
  天光明晃晃,照在柳今一的脸上,她微眯起被照到的那只眼睛,神情自然,要笑不笑的:“我杀他是因为他该死。”
  代晓月连身体也转过去:“你已经知道主子是谁了。”
  柳今一笑说:“怎么,现在轮到我开天眼了?我不知道。”
  “你知道,”代晓月斩钉截铁,“我了解你,柳时纯。”
  柳今一看着她:“你了解我什么。”
  “我了解你做事冲动,不计后果,”代晓月面色渐沉,“还了解你刚愎自用,狂妄傲慢。你杀刘逢生,是因为你想一个人处理这件事。”
  “第一,”柳今一竖起手指,“你了解我的尽是缺点,我不承认;第二,这件事原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事。”
  她并起两指,在她们之间划出道看不见的界线,暗示自己早已不是“我们”了。
  “又是你一个人的事,”代晓月眼皮都不动,冷诮道,“打输了没有我,查案子也没有我,这天底下就你行,天塌了你都能一个人顶。”
  柳今一说:“你别找架吵。”
  代晓月抬起手,猛地拽过柳今一的领口:“你说的,做个废物就能心安理得,那你怎么不继续做?”
  咔嚓。
  她又听见了那一天的声音,那一天廖祈福说那句话,她就站在人群里,清晰地听见柳今一断头的声音。她多了解她,只须看一眼,就知道她那一刻的感受,可是她做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做。
  “你知不知道我最烦你什么?我最烦你这副德行。”
  ——天下败军之将多得是,输了不打紧,紧要的是心气儿和胆量别丢了,可是瞧瞧你如今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冲劲儿。酒喝那么多,骨头全泡烂了。
  “我当初叫你滚。”
  ——趁着还有点脸面,滚吧,滚出狻猊军,滚得越远越好,我不想再看到你。柳今一,你不配为将,你就只配做个丧家犬,一辈子任人踩!
  “你就滚,现在又来充豪杰,废物、废物,”代晓月胸口起伏,她逐字逐字地说,“到底谁是废物,你以为是你?其实是我,倘若你有信过我一次,我们也不至于割恩断义!”
  她陡然推开柳今一,骨牌轻响,仿佛是归心还在两个人之间左右安抚。
  第58章 忆卿卿
  当啷。
  柳今一捻着骨牌,坐在廊下的栏杆上发呆。庭院空空,代晓月早走了,南宫青请罗姐儿捎了饭菜过来,柳今一吃了,趁着天色还早,坐在这儿消食。
  洞门外传来追逐声,两条巨犬边嗅边进来,见到柳今一,都很热情,摇着尾巴凑过去,冲她“哈”、“哈”地吐舌头。
  “这个吃不得,”柳今一一手提着骨牌,一手轮流摸它们的脑袋,好言相劝,“这都是人戴的老骨头了,看着还行,吃起来没味道。”
  两条巨犬哪管她说什么,都扒着她的腿,脑袋净往骨牌那挤。
  “芳婵、香娟在里头么?”陶朝盈扶着洞门进来,后边还跟着几条小哈巴犬,她一见柳今一,便大声吆喝道,“芳婵、香娟,快坐下!”
  柳今一只剩一条胳膊还在高举,人东倒西歪。那两条巨犬得了令,虽然依依不舍,但都坐了回去。几条小哈巴犬冲过来,围在边上兴奋地叫。
  陶朝盈小跑上前,掏出方帕子塞给柳今一,急急说:“将军,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它们两个昨夜放出去,还没收兴。”
  “原来是你养的,我还道尤风雨从哪弄来的两位悍将。”柳今一用帕子擦脸,笑道,“不碍事,我不怕狗,这两位昨晚帮了我大忙,就叫芳婵和香娟?”
  陶朝盈有点怕生,随手从地上抱起一只小哈巴犬,也不看柳今一的脸,转开目光回答:“我娘起的。她喜欢狗,以前在家也养了好几条,叫嗅嗅、酸杏……后来青姨嫌她起得随意,她就改成这样式的了。”
  柳今一把骨牌逐一挂回身上:“你娘真是个妙人,诗词写得好就罢了,狗也驯得这么好。”
  陶朝盈听她谈起乘歌,脸红扑扑的,用力点头:“我娘会的可多了,从前村里人有什么弄不明白的事情,都来家里请教她,左邻右舍就没有不佩服她的。”
  “我也很佩服她,”柳今一迎着徐徐的风,“她不拜天,不拜地,也不拜人,一生率性而为俯仰无愧,你青姨叫她狂女,还真是叫对了。”
  她们正说着,西南角的墙头“扑通”一声,骨碌碌滚出个人。
  陶朝盈吓一跳,一院的狗都欢实起来,争先恐后地扑过去。柳今一把胳膊搭在膝头,歪身瞭去:“嚯,天上掉下个尤风雨。”
  尤风雨拍打衣袍,一脸迷糊相:“我在隔壁院里睡,一听狗叫,就知道是朝盈来了。”
  她们小姐妹见面,亲亲热热,你问我睡得好不好,我问你吃过了没有。狗在边上围着,两个人挤在一起,抱了这只又摸那条,叽叽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柳今一托起腮,打盹儿似的看着她们,过了一会儿,有婆子来找陶朝盈,两个人暂且话别,等院里的狗都跟着跑了,尤风雨才来柳今一旁边坐。
  “你怎么就在这儿坐着,”尤风雨撑着两只手,晃起双脚,“团素将军还气着呢。”
  “她气我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柳今一没精打采,“你也瞧见了,我干什么她都生气。”
  尤风雨说:“那也没有,你做得好的,她还会夸你。”
  柳今一哈哈:“这事我梦里都没听过。”
  “你昨晚晕路上,还是她拖回来的呀,”尤风雨做了个拖拽的动作,“风吹雨淋的,费好大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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