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像。”
  “这个很贵吧,估计比大货车要贵。”
  这年头汽车是暴利行业,越小的汽车价格越昂贵,像是一台桑塔纳,买到手至少得要十八万。
  这还是“价格双轨制”下,计划内的价格,要是没有计划内的单位购车指标,那就得二十多万,比起出厂价的八万块,简直是躺着挣钱。
  宋明瑜是没有这个门路,否则她还真想做汽车生意,挣钱比印钞都快!
  “二手的,贵不到哪里去。”盛凌冬示意她系好安全带,一边发动汽车开出胡同,一边回答,“总不能一直开大货车吧,谈生意能把对方吓死。”
  想到盛凌冬开着解放大货车,去跟人谈生意,宋明瑜笑得前仰后合。
  她忍不住调侃:“盛老板这么春风得意,是粤省那边情况还不错?”
  盛凌冬之前离开了南城一段时间,准确地说,从宋明瑜打算和纪盛华撕破脸那会他就打算要出发的。
  因为她要帮忙,他还在南城多留了几天,听到纪盛华入狱的消息,他才启程。
  当然这一点宋明瑜并不知情,她只知道他是为了物流公司的事情才离开南城。
  如果用食物链来比喻,这年头的物流分成三层——卖货的,集散的,运输的,运输车队一般就是第三层。
  盛凌冬自己在本地有人脉,经常在南城和区县之间往返跑车,这就是他的车队为什么能在南城占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但当时在珞璜,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曾经和盛凌冬提到过,要想把他现在的生意继续扩张,光是做码头生意和区县生意是不行的。
  体量要做大,必须得有更多属于自己的车队,员工,还有就是货源,保证中间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才能把摊子铺大。
  公路上空空如也,没有堵车,也没有限速,面包车的速度有点快,盛凌冬却开得很稳,让人很心安。
  听见宋明瑜的调侃,盛凌冬也笑了,没瞒她:“我和那边的批发市场谈了合作。”
  众所周知,粤省是现在的批发圣地。
  十三行的服装,电器城的各种电器……甚至有许多后世名声赫赫的大佬,第一桶金就来自于批发。
  但那都是真·个体户,以个人为单位跑去做批发生意的,盛凌冬不同,他是以物流公司的名义,直接和批发市场对接。
  路口打了个方向,车子往长江大桥驶去。
  “货船把这些东西运输到南城、锦城,码头有我们自己的仓库。”
  “有些人是想买东西,那可以直接在仓库下订单,你之前说的搬家服务也可以负责搬货,他们会送到家里,反正看远近收上门费。”
  “有的不是买来自己用,是为了从我们手里拿货过去卖给别人,也可以,反正价格可以谈,搭上车队租赁,也是一条路子。”
  这不就是……后世狗东的路子?!
  宋明瑜有些惊讶,但更多是有些感同身受的同情:“这些做起来不容易,你肯定很辛苦。”
  “也不怎么辛苦,就是花了点时间。”盛凌冬说得轻描淡写。
  宋明瑜却摇摇头,别人可能不理解,她不会不理解这些东西推行起来有多困难。
  别的不说,光是租赁货船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这么做虽然挣得多,但风险也要高一些,车队里难免没有反对的声音。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说。”宋明瑜说道,“以前总是你帮我,现在venus和‘明瑜’都发展得不错,我也能帮上忙。”
  帮忙?
  盛凌冬差点就想说,他唯一需要帮忙的……就是宋明瑜对他也有好感。
  但这句话肯定不能说,万一宋明瑜觉得尴尬,不愿意再和他来往了怎么办?
  盛凌冬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面包车在公路上一路飞驰,过了长江大桥,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到了。”
  “朝天门码头?”宋明瑜从车上下来,“我怎么记得这边是喝茶的?”
  “之前开了一家做火锅的,鸿飞年前吃过一次,说师傅年纪不大,但是食材用得很新鲜,锅底也很香。”
  盛凌冬说道,示意宋明瑜注意脚下的台阶,“小心一点。”
  露天,火锅,朝天门码头……这三个词宋明瑜总感觉很熟悉。
  直到下了一段台阶,一股浓烈,独属于火锅的香味飘过来,宋明瑜一下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之前黄燕燕她们几个小姐妹说的那家“码头火锅”么!
  宋明瑜想过来吃,但是事儿太多,她忙着忙着就忘了,没想到盛凌冬竟然带她来吃。
  还真是巧。
  宋明瑜正想回过头调侃盛凌冬“心有灵犀”,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映入了眼帘。
  那是个跛足少年,脸上和身上都带着伤疤。
  然而那张脸,宋明瑜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师父?!”
  第92章 双更合一
  宋明瑜有过很多老师, 她的厨艺不是天生就好,而是一点点钻研,跟着老师们学起来的。
  这些老师里,有一个人很特殊, 他并不让她叫老师, 而是固守着几十年前的称谓——师父。
  那个人的名字叫陈冬青, 几十年后,他是全国最知名的水油两派火锅传承人, 不知道多少人想请他出山, 为自家品牌站台,哪怕只是指点一二也好。
  但那些人不是被陈冬青骂退,就是直接吃了闭门羹。
  谁也请不来这尊大佛, 渐渐地就传出来, 陈冬青就是个脾气又执拗,而且说话也硬梆梆的臭老头子。
  宋明瑜找到他, 不是为了要做什么品牌。
  那时候她特别沉迷于火锅,甚至想做一期关于火锅非遗的视频。
  但自己怎么琢磨也做不出来精髓,而且她对火锅的发展也的确好奇, 干脆就背上行囊, 跑去山里找陈冬青这个与世隔绝的大佬。
  陈冬青名震全国的时候不过三十五岁, 但四十岁刚过没多久,他就突然宣布以后不再出山,一个人跑去山上隐居。
  现在想想, 宋明瑜都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明明知道陈冬青脾气不好,还就这么找上门去。
  认识的人知道她这番行动,都劝她放弃, 说陈冬青不可能答应。
  人家又不是闲得慌,陪你个年轻人玩过家家。
  事实上,宋明瑜的确吃了闭门羹,不止一次,是好几次。
  但宋明瑜也是个固执的个性。
  只要陈冬青没严词拒绝,她就当还有机会,每天都跑山上去蹲守陈冬青。
  她甚至还在山下租了间村民的房间,天天这么来回往返,小半个月才终于蹲到了陈冬青。
  老的没倔过小的,宋明瑜的固执终于让陈冬青点头同意,教她最地道的火锅手艺。
  别的要求没有,也不要她给什么学费,甚至无所谓她是不是拿着这个技术出去换钱。
  他唯一要求就是她必须要叫“师父”,按照师徒的规矩来。
  宋明瑜一开始觉得自家师父很固执,认死理。
  明明谁都知道,在几十年后,其实早已不兴什么拜师学艺了,师父这个名字,只剩一层壳,执着于这么个已经不存在的规矩,还有什么意义?
  听说她跟着陈冬青学做火锅,还必须得按师徒的方式来,朋友也发微信来,让她做好心理准备,陈冬青性格这么怪,说不定要吃多少苦头。
  可是很快,宋明瑜就发现朋友的猜测是多余的,陈冬青担了这一句“师父”,就真真实实地,把她当做了徒弟,当成了自己人。
  他并没有难为她,反而教她的时候极为认真,也意外地有耐心,跟着陈冬青学艺那段时间,宋明瑜才知道自己之前许多知识点压根就没对。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这句话放在陈冬青身上是一点不违和,甚至不只是厨艺,他教给她的东西至今受用不尽——
  除了这个固执的小老头听到她叫“老师”两个字,就会用纸筒打她脑袋以外。
  宋明瑜和他熟稔之后,不知道多少次委屈巴巴地抗议,不就是错了个称呼,干嘛这么计较。
  可后来,她终于做出一次完美的成品,请陈冬青品尝的时候,对方眉宇间那一点欣慰中夹杂着慨叹的神情,莫名让她觉得——
  也许师父这个称呼,并不是因为他固执地执着于规矩本身。
  他执着的,或许是“过去”。
  所以才用“师徒”这种充满旧日气息的身份,试图挽留住不断消逝的时间。
  ……
  “明瑜?”盛凌冬走到她身边,“怎么了,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
  “……没什么。”
  宋明瑜回过神来,目光在那个少年有些跛的腿上蜻蜓点水地掠过。
  她应该只是认错了。
  毕竟她从来没听师父提起过朝天门,那些公开资料上,她师父也和码头火锅八竿子打不着一起。
  人家是川菜大师的关门弟子,从小就在国营大饭店里头当学徒,后来钻研火锅纯属兴趣所致,怎么可能跑来朝天门码头,开什么码头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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