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温言连连应是,再三保证,席婆婆才拄着拐去抓药。
“老师不用太担心,婆婆很厉害的,下次抓药可以微信告诉我,我直接带去京市给您。”
温言先是道了谢 ,然后有些好奇:“我好像很少见到女性的老中医,你婆婆她……”
“不是我婆婆。”祝酒有些腼腆,耳根微微红了红,“是我同学婆婆,他在工作,没时间回来,我就帮着照看一下婆婆。”
“婆婆的本事其实是和她丈夫学的,但是她丈夫走得早,婆婆就靠着这家中医馆,把我同学带大,附近的邻居都很信得过婆婆医术的。”
难怪。
中医这样精华和糟粕集于一体的老传统,放在以前,大多都是轮不上女性学的。
如今倒是多了不少年轻的中医传承者,其中也不乏女性。
温言想得发散了些,就出了会儿神。
祝酒见她呆愣,还以为她不信任席婆婆的医术,连忙保证:“不用担心的,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婆婆,医馆就在这里。还有政府发的认证。”
祝酒指给温言看,温言一边摆手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打眼一扫,却扫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东西。
是一摞专辑。
和这个中医馆格格不入的,一摞摇滚专辑,和认证奖章一起被收起来,放在医馆最显眼最安全的位置。
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医馆主人最重要最宝贵的物品。
那专辑封上的人,好巧不巧,温言上个月才刚在嘉临音乐节上见过。
席野。席婆婆。
难怪祝酒会说她的同学出去工作了。
“席野……是席婆婆的孙子?”温言试探地问道。
祝酒脸又红了,拿起一张专辑,合着席婆婆刚打包好的药材一股脑塞进温言手上。
那专辑还是签名版的。
烫金的签名龙飞凤舞印在封面上,吓了温言一跳。
她连连摆手说不能要。
祝酒却说:“难得有人知道他,这些都是他送我的,老师你就拿着吧。”
“那我用钱买。”温言忙道,“这可是签名版,哪有随便白嫖的道理,以后万一他成了大明星,这可就值钱了。”
席婆婆在一旁笑眯眯地看她。
祝酒听了这话,好像有些恍惚:“他真的会成为大明星吗?”
温言笑了笑,指着专辑上的作词人那一栏祝酒的名字说:“会的,摇滚明星和他著名的天才词作少女都会被看到的。”
于是扎着马尾的少女也跟着笑起来。
山风吹散了夏日的躁意。
温言觉得这一趟来得实在很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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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来,温言没多耽误。
第二天去给外公扫了墓后,她就拎着大包小包的药材又踏上了回京市的飞机。
刚落地一开机,陆知序的电话便疯了一样响起来。
温言眼皮莫名跳了跳。
再也顾不上大包小包的药材,狼狈地接起电话。
陆知序的声音穿过电流,过电一样在温言耳边激起一阵酥麻。
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叫人窒息。
“温言,是不是我这段时间太纵着你了?嗯?”
“撒谎、跑路,你一样不落。”
“既然敢跑,你一定准备好接受后果了,对不对?”
“身体好了是吗?迫不及待想被我弄死了是吗?”
他的声音冰得温言一激灵,烈日也晒不透的寒自尾椎骨猛地蹿上来。
她心一慌,张嘴解释:“不是的,我没有……”
没有要跑。
她的话没说完,陆知序已经把电话挂了。
这是那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主动挂她的电话。
怎么办,他好像快被她气死了。
第44章 有时月(慎) 记住这滋味,记住是谁给……
温言没想好要不要给陆知序回电话。
一路便走得磨蹭。
刚来到出机口, 就见到人群自觉自发散成两条长龙。
一左一右地,远远绕开中间那个身姿矜骄,形容优雅的男人。
温景盛从前跟她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磁场, 有人磁场亲和,受小动物和弱势的群体喜欢。也就有人磁场疏离、强大, 陌生人轻易不敢靠近。
温言想, 陆知序一定是后面那种。
他垂眸立在那儿,慵懒地抬眼审视路过的每一个人。
也坦然接受每一个陌生人投来的注视。
路过的人被他太优秀的皮囊所吸引, 为他惊叹、驻足, 可不消一会儿,便要在那双寡淡的眼里败下阵来, 匆匆溜走。
他仿佛古刹里不知被谁燃起的一盏长明灯。
青青袅袅的烟盘旋在那里,尘世的洪流从他身边滚滚而去,却扰不乱这盏孤寂的灯。
直到温言最后一个走出去。
孤寂的灯骤然烧了起来。
那双上了黑漆的眼底嵌着凉意, 像冬日清晨青石板上的雾,直往温言心底烫。
温言心里凉飕飕地开始长毛。
她在想自己是应该跳到陆知序面前, 举起大包小包的药材给他看,向他邀功,还是应该装得再可怜一点儿,跟他仔细诉说这一路颠簸的辛劳好叫他心软。
哪种都不是。
陆知序的眼睛捕捉到她。
“怎么不继续跑了?”他嗓音称得上讥诮。
温言一下就生气了。
“我没跑!我是去给你拿药了!”她将药材拎到他的眼前,给他看证据。
谁知道陆知序竟然笑了声:“撒谎。”
他垂立在身侧的手举起,温言这才胆战心惊地发现他手里竟然拿着那条皮带!
这是什么场合,他想发什么癫?
温言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
“还想跑哪儿去啊温言。”
他嗓音甚至称得上柔和。
让温言几乎要在大庭广众尖叫出来的轻柔。
陆知序眼疾手快拽住想逃开的她, 将她拉扯着往怀里带,一手接过她手上大包小裹的药材扔到地上,握住她的双手, 皮带熟练地一绕、一扣。
温言彻底愣住了。
她双手被他用皮带牢牢地锁在一起,他只提着皮带往上一扯,她便不得不像犯人一样双手并拢在一起高举起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折辱她。
温言心里的委屈一下冒了出来,海浪似的拍过来。
一浪高过一浪地在歇斯底里。
“跑,你继续跑。”陆知序眯着眼,摸出根烟含在嘴里,“我看你还能跑哪去。”
他说完拽着皮带,转身就走。
温言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眼里都是水汽,还不忘提醒他:“陆知序,药!!”
陆知序头也没回。
这一片不知何时起,一个路人都没有。
温言余光见到李一白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捡起地上的药材远远走开,心里才勉强安了些心。
可随着心神一松散,那点兀自强压地委屈就再也忍不住了。
陆知序腿长,走得又快又急,丝毫不顾她的死活。
到最后,温言甚至只能小跑着才能跟上皮带的牵引。
他像拴着一条小狗一样把她带到车边。
狠狠将那根压根没点燃的烟扔在地上,一尘不染的皮鞋碾上去,西裤没有遮住的那一节脚踝发力,来回碾得烟丝尽数裸露,才施舍般挪开皮鞋。
温言盯着那一节胫骨,看得心里直发颤。
仿佛皮鞋碾的不是烟丝,是她活蹦乱跳的心脏。
陆知序今天没开那辆宾利,换了台牌照普通的哑光黑大g,打开后备箱将她整个横抱起来,塞了进去。
后排的座椅被陆知序拆了,空间宽敞得可以在里面犯罪。
拴着温言的皮带被他一声不发地固定在车厢壁上,温言觉得自己被他拷在了这个狭窄的空间里。
只为接受他不知何时到来的审讯。
他面容冷得像高山积雪,眼底的情绪似雪崩滔天。
那里头的戾气几乎要将她吞噬了。
“温言。”
他终于开口喊她的名字,带着冷意。
“要不是我找到你,你又准备跑去哪儿?”
“英国?还是又哪个让我找你八年都找不到的角落?嗯?”
说话间他伸出手,大拇指与食指掐住她柔软的下颌,发起狠来,“说话。哑巴了?”
温言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被他捏碎了。
她一张嘴,心里的难过就挡也挡不住地要涌出来。
她死死抿着唇,不想说话,不想让难过和委屈,这么坦白地在他面前决堤。
可这幅模样落在陆知序眼里,是默认,更是无声的对抗。
“你是真的要走。”
他眼神迅速地黯淡下去,嗓音竟然带了一丝颤。
温言没错那眼底闪过的失落。
黑洞似的,也拉拽着她的心要往下坠,坠出世界的边缘。
“不是这样的……”
她开口,想要否认,嗓子已经因为憋闷变得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