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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春山 第10节

  “人证、口供与物证皆已交由他处定,此刻他正在东阁比对。待核查无误后,他自会整理条陈,以大理寺之名上呈,奏请将赈灾银案与蕲州旧案并案处置。”
  云侵月摸着下巴:“大胤朝中人才济济,你怎么就挑中戚世隐了?”
  “适逢他查蕲州旧案,牵扯出蕲州一丘之貉的贪墨案,再合理不过。”
  “嗤,少糊弄我,”云侵月道,“若没有你的人在朝中运作,大理寺那么多官员,蕲州旧案又怎么会轮到他头上?”
  谢清晏犹若未闻:“茶不错。”
  云侵月也不在意,吊儿郎当地拿折扇敲着手心:“虽说戚世隐的清正名号在上京是有口皆碑,但大理寺这地儿也不缺愣种啊。所以我猜,你多半还是看中他庆国公府的家世背景?”
  “……”
  “戚世隐过继在庆国公府大夫人宋氏的名下,是嫡长子不说,论亲缘,当今皇后是他姨母,二皇子是他表弟——这般了得背景,便是那蕲州刺史背后真有厉害人物,也不敢妄动他,对吧?”
  谢清晏放下茶盏,终于开口:“有宋氏皇后撑腰,确是了得。”
  那人声轻似温柔耳语,眼眸却掩藏在低覆长睫之下,看不分明。
  “是啊。如今大胤外戚里,宋家若称第二,何人敢道第一?安家也比不得。”
  云侵月摇着扇子,冷笑:“可怜安太傅一把年纪,还要为三皇子这个外孙奔走东西,不就是想保安家——”
  话声戛然而止。
  须臾后,云侵月神情微妙地看向对面的谢清晏:“之前我就觉着,你似乎对赈灾银案的幕后主使是谁十分了解,如今甚至要用二皇子身边的人作刃……莫非,此案与安家甚至三皇子有关?”
  话间,云侵月不自觉坐正了身,死死盯着谢清晏的反应,试图看出些什么。
  可惜令他失望了——
  那人眉眼间如轻羽投渊,不见波澜。
  “案子既已交出,便与我无关,云三公子有什么想知道的,去问戚世隐便是。”
  “……”云侵月气笑了,一拍桌案上成沓的纸张文书,“你要真不管,这些从蕲州来的追杀者身上扣下的往来书信算什么?那个被你藏在山庄养伤的蕲州少年又为何不一起交给戚世隐?”
  谢清晏被拆穿也懒得再遮掩:“兵行两路,自是以正合,以奇胜。”
  “我不爱听你行军打仗那一套,”云侵月摆手,“说人话。”
  “戚世隐为人过于清正,难辟蹊径,”谢清晏回眸,似笑非笑地望云侵月,“有些歪门邪道,只有云三公子这般人物才能思虑周全、万无一失。”
  云侵月:“……”
  云侵月:“?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啊!”
  谢清晏望向云侵月面前桌案:“可有收获?”
  即便不太情愿,云侵月还是捏着鼻子认了:“虽然书信里没有明提,但我推测,他们追杀那少年的目的除了灭口,还要取走他身上什么东西。”
  “证物?”
  桌上有盏香烛,火苗盈盈,谢清晏思索间,像是无意识地拿指腹蹭过。
  云侵月也点头:“还是能随身的厉害证物。”
  烛火燎过指尖,灼痛之意瞬间荡遍周身。
  然而谢清晏却像无觉,抬眼:“既被追杀,他为何朝上京来?”
  “不是走投无路的话,那就只能是来上京告御状……”
  云侵月眼神忽惊——
  “那少年带着账本!”
  “账本。”
  两道声音同时落地。
  房内阒寂。
  “难怪,难怪他们要对这少年如此不计成本,千里追杀……”
  就在云侵月兴奋难抑时,房门外传来的热闹动静盖过了他的话音。
  “既是云三公子包的二楼雅阁,我有何上不得的?我和他可是拜把子的交情!……什么外人,你懂个屁!云三那是我义弟!”
  一个明显带着醉意的男子嗓音响彻楼内,犹如公鸭凄厉:
  “云三!云三!你在里面吗云三?”
  “……”
  房内,云侵月嘴角抽了抽。
  谢清晏略微挑眉:“你义兄?”
  “你义兄!”云侵月下意识骂回去,跟着苦瓜脸,“怎么忘了,这倒霉玩意儿天天泡在花街柳巷里,我今儿就不该进招月楼。”
  谢清晏:“上京子弟?”
  云侵月叹着气,起身往门口走:“平阳王府嫡次子,上京第一纨绔,凌永安。”
  话声未落,又一嗓子传入房内:
  “……恭喜个头!谁要娶戚家那个丑八怪!老子要退婚,退婚!!”
  ——
  “退婚?”
  庆国公府,西跨院一角破败小院里。
  紫苏听见冲进院里的连翘的话,面无表情地直起身:“谁传的。”
  连翘刚放下怀里摞起来的医书典籍,上气不接下气地:“有本书掉、掉在了马车坐榻下,我去捡时听,听到杂役议论。”
  “当真是凌永安?”
  “……”
  连翘虚靠在廊柱前,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她脸色仍通红,不知是跑得还是气得:“全上京都知道了,哪还有假?那凌永安在招月楼喝醉了酒,当众败坏姑娘名声!外面都在传,说姑娘貌似无盐、丑陋至极,他还、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着要退婚!”
  “他想死吗?”紫苏捏紧了拳。
  “这不是好事么。”
  “哪里好——”紫苏蓦地停身,皱眉,“姑娘,您何时醒了。”
  “院里动静,我想不醒也难。”
  戚白商慢吞吞迈出房门,见两个丫鬟面色俱是惊怒,不由莞尔:“来京路上,不喜这桩婚事是你们,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那当然不一样呀姑娘!”连翘急了,“若是被退了婚,还是被凌永安那样声名狼藉的狗东西这般闹着退了婚,以后姑娘还如何议亲?上京哪家还敢迎姑娘入门啊!?”
  “那便不议,做个游医。”
  “姑娘!这可不是玩笑的时候!”连翘恼得跺脚。
  紫苏却看出什么:“姑娘不意外?”
  “嗯……还是有些意外的,”戚白商轻顿,“退婚来得如此之快,我没准备好呢。”
  连翘一懵:“姑娘早就料到了?”
  戚白商未答,紫苏则想起了白日入府时,自家姑娘那句若有深意的话——
  【你说,凌永安若听了今日府门前的流言,会作何反应?】
  紫苏若有所悟。
  “事不宜迟,”戚白商道,“带上药箱,出府,去招月楼。”
  连翘大惊失色:“那可是花楼,姑娘去那儿做什么??”
  “自然是去……”
  戚白商轻眨眼,翩然似笑,“求他怜我,不要退婚的。”
  第7章 好戏 “她的声音,有些耳熟。”……
  “平阳王府,凌永安?”
  那人低声清缓,将那几字念过一遍,像是要从一棹月色湖光里掇起旧时影。
  “看他声量这么足,还得晾,”云侵月嫌弃地掏掏耳朵,“你本就极少归京,对这个纨绔子弟没印象也正常。仗着平阳王府的军功和名声,他在京中为非作歹无人敢管,全上京都知晓他的恶名。”
  “记起了。”谢清晏敛眸,“我祖母与他祖父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太后和…老平阳王?”云侵月拿折扇一敲掌心,“我怎么忘了,长公主与平阳王是姑表,那你才该和凌永安称兄道弟啊?”
  他立刻腆着笑脸过去:“你弟弟,你去管。”
  谢清晏举盏饮茶,清容玉章,如在山水间。
  等虑定,他才抬起漆黑乌润的眼眸:“凌家何时定的亲。”
  “就前几日,平阳王夫人与庆国公府戚家大夫人定下的。不过只是口头商定,尚未下聘,”云侵月顿了下,促狭笑道,“算起来,你和他有做连襟的缘分呢。”
  “戚家…”
  谢清晏眺向东阁,似越过层墙叠堰,窥见那边比对供词证物的戚世隐。
  眼底隐有霜寒,却又藏入云山雾影里。
  “年初我在春日宴上见过,那位婉儿姑娘琴画双绝,无愧上京第一才女之名。虽然人无趣了些,但也算清丽脱俗,配你……”
  云侵月展扇,移目:“总好过你那个阴阳两面、整日见了你就哭哭啼啼闹着要嫁给你做正妻的征阳表妹。”
  像是不曾听见,谢清晏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许给凌永安的,在戚家是何名位。”
  “你说呢?”云侵月唇角勾起讥笑,“大夫人只有戚婉儿一个嫡女,二房虽是庶出,但也只有一双儿女,这种‘好事’不会轮到她们。”
  谢清晏淡声温润,如春山流水:“再卖关子,便请旨叫征阳嫁你。”
  “?你好狠毒的心。”
  云侵月凛眉,语速却自觉快了一倍:“我去打听过,叫戚白商,庆国公早年的外室所出,身份低微,养在偏远的乡下庄子里多年,不曾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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