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这次离开,他连属于顾淮的一根线头都不会拿。
而顾淮也终于发现,无论他送任何东西给林羽安,林羽安似乎都无法真正开心。
他终于变成了一个最乖巧听话的瓷娃娃,每天都待在家中等待顾淮回家,顾淮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也不会违抗。
他会坦然收下顾淮给他的一切,乖巧地对他道谢,但眼底没了曾经崇拜而仰慕的光。
他会听从顾淮的一切安排,不再抗拒他的接触,但像是永远都不会感受到欢愉。
他也终于不再抗拒用那个他们二人都最熟悉的称呼去称呼彼此,但那三个字终于只变成了一个冰冷的符号。
不带任何意义。
看着如今的林羽安乖巧听话的样子,顾淮只觉得胸口发闷。
他有时甚至会怀疑,曾经那样喜欢着他的林羽安,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重新从林羽安这里获得哪怕一丝一毫像从前一样的反应。
直到顾淮意外收到两张朋友送来的钢琴独奏会门票,演奏者是一位华国十分著名的演奏家。
他突然想起,林羽安或许,会很喜欢这样的场所。
果然,林羽安在听到钢琴独奏四个字后,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但很快黯淡了下去——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林羽安仍旧无法全然信任顾淮。
他不知道这场所谓的演奏会,是不是又是顾淮用来试探他是否还有想要逃走的心思的一个陷阱。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就让顾淮察觉出端倪。
于是林羽安低下头,掩去了眼底所有的光芒,乖巧得就像连日来接受顾淮所有其他礼物时那样:“听顾淮哥的。你让我去,我就去。你不让……我就不去。”
顾淮看着他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半晌,才道:“我陪你去。”
顾淮看得出来,林羽安在竭力让自己不表露出任何情绪,竭力想要装得并不在意这场演唱会。
但他其实是期待的。
而拥有这样期待的情绪的林羽安,终于不再像前些日子一般,想一个无懈可击的瓷娃娃,脆弱,却找不到任何缺口。
这是一件好事,顾淮心想。
之前给林羽安买的钢琴还在家里,既然林羽安喜欢,他也可以重新让张老师过来给林羽安上课。
只要他的举动还能够让林羽安感到开心和期待,那天就总有一天,能够让林羽安原谅他。
他们之间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光,他可以慢慢对林羽安好,一点一点弥补他曾经造成的伤害。
正这时,顾淮书房的门被敲响了,是照例替林羽安检查身体的郭医生。
“请进。”顾淮今天心情不错,语气也没了平日里的冰冷。
然而郭医生进门之后,神情却有几分欲言又止。
顾淮不由微微蹙眉:“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顾总。之前的检查结果一直只显示林先生有营养不良,但却一直以为是因为他不好好吃饭。我觉得……林先生的厌食情绪有些奇怪,就留了心,我发现……他的味觉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第51章
顾淮脑子里嗡地一声, 几乎要听不懂郭医生在说什么。
什么叫味觉出了问题?
为什么味觉会出问题?
大约是顾淮脸上震惊而茫然的神情太过明显,郭医生连忙解释:“味觉失灵这件事,如果患者不配合一般是很难检查出来的。不过我这些日子花了不少功夫去试探和观察,根据我的观察, 林先生的味觉失灵应该不算特别严重。”
“他并非对所有味道都尝不出来, 只是有轻微的味觉障碍。只要及时治疗, 是可以痊愈的。如果我的检查结果没有出错, 他应该是上次被季少他们袭击的时候不慎伤到, 导致的味觉神经轻微损伤。”
郭医生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等顾淮询问, 便已经说出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可顾淮却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要失灵一般, 听不懂郭医生到底在说什么。
他想起这几个月来, 林羽安总是不喜欢吃东西, 似乎对一切食物都失去了兴趣。
他想起林羽安吃东西时总是乖乖巧巧安安静静,却又十分痛苦一般,而他居然还以为这只是林羽安反抗自己的一种方式, 从未多加在意。
他居然……一直没发现, 自以为是地为林羽安准备着各种“他喜欢”的菜肴。
现在顾淮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无论他做什么,林羽安眼里都只有麻木的顺从。
因为那个人早就被他一寸寸碾碎了感知美好的能力——包括爱,包括信任, 甚至包括味觉。
顾淮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 半晌才道:“治……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要花多少钱, 都要治好他!”
郭医生既然决定今天过来找顾淮,自然是有备而来,很快便向顾淮展示出了林羽安详细的病情报告。
顾淮全程冷静地听完了治疗计划, 直到得到了一定能够让林羽安痊愈的保证,紧绷的双手才终于放松。
郭医生一面收拾好文件打算离开,一面在内心暗暗感慨,心说顾总真不愧是顾总,骤然知道这样的消息,居然也能这样冷静理性。
然而就在他即将离开时,却听顾淮喃喃说出了什么:“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郭医生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顾淮揉了揉眉心:“花销方面不需要在意,一切以让他痊愈为主。”
***
林羽安站在衣帽间里,指尖轻轻抚过顾淮为他准备的西装。
深蓝色的面料,剪裁得体,袖口还绣着低调的暗纹,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他垂下眼,不明白只是去看一场演奏会而已,有什么必要一定弄得这样大张旗鼓,还特意提前让人送来了衣服。
顾淮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转变实在太可疑了,可疑到连林羽安也忍不住多想。
林羽安不是没有想过,顾淮同意他出门,是不是一种试探,但这个机会对他而言还是太重要了,他必须得去。
他知道以他目前的能力,靠自己根本不可能从顾淮手心逃脱,即便真跑出去,就像上一次一样,顾淮还是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找到他。
他必须得向外求助。
可是……他能找谁来帮他?
无论是谁,只要向他伸出援手,将来一定会受到顾淮的报复,而他并不希望再因为自己和顾淮之间的恩怨而将旁人牵扯进来。
除非对方不怕,或者……对方罪有应得。
此刻的林羽安还不知道许秘书早已被顾淮处理,而在这种时候,他能想到的能够帮助自己的人,只有许秘书。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许秘书为什么那么厌恶自己,但记忆恢复之后,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
他知道许秘书最肮脏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将能够用来威胁许秘书,让他帮自己离开。
许秘书大概同样不会希望,恢复记忆的他继续留在顾淮身边。
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确保这次外出,他能够有和许秘书碰面的机会。
这件事的确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林羽安垂下眼界,轻轻合上了柜门。
却就在这时,顾淮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不穿上试试吗。”
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
即便已经经历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适应,在听到顾淮的声音时,林羽安还是会下意识地紧绷。
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等……等演奏会的时候,我再穿。我怕……弄脏。”
顾淮站在门口,西装笔挺,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他盯着林羽安的发旋,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咽了回去。
“我送你的那些手表,从来没看你戴过。”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竟然像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不喜欢吗?”
林羽安依旧低着头,一副恭敬乖巧的模样,只留给顾淮一个发旋:“喜欢。但……我不出门,不需要戴。”
“去看演奏会的时候,你可以戴。”顾淮的语气看似平静,却暗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他说完这句话后,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像是后悔自己又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对他好,不能再吓到他,可总还是容易在每一个行为的细节处控制不住自己。
林羽安却只想到了那枚钻戒,心再次抽搐着疼了起来。
顾淮这次是又想用手表来拴住他吗?
戴着手表出门,他就不能轻易离开了,否则顾淮便可以用和上次一样的方法报警,然后查到他的一切行踪。
但他终究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乖巧点头:“去演奏会的时候……我会戴。”
两个人就那样沉默相对,好像彼此之间再没有什么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