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除了声音不一样,所有的小动作完全一样。这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
  他本已沉寂的心,好像又活了起来。
  他面露微笑,满目温柔道:“我们是夫妻啊。秦掌柜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林轻音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意思?你现在不是要逃命吗?”
  周景寒摇头:“我逃出陆府,本就是要去找秦掌柜的。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我刚翻墙而出,你就在墙边等我了。”
  林轻音假装听不懂他的揶揄,停下脚步,一脸疑惑道:“你找我干什么?”
  “自然是有事相求。”
  周景寒嘴角上扬,他的脸上虽然有一丝落魄,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悲伤。
  这样的神情,她太熟悉了。从前在林家,每次他替她受罚时,也是这样假装认错,眼中却满不在乎。
  林轻音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太子禁足另有隐情?
  她没有说话,只垂着头,和他一起回了布庄。
  周景寒的衣服早已湿透,林轻音从店里拿了件成衣,让他去后院更换。自己则去了二楼换身衣服。
  房间内,她摘下了面纱,看着左脸上用墨团画出来的乌青。心中暗自思忖,不知自己这副模样,会不会把他也吓一跳?
  思及此,她忍不住自嘲一笑。林轻音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人是秦音音。
  她换好衣服后下了楼,周景寒却一直不出来。
  林轻音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她心中奇怪,忍不住推开门走到后院。
  入眼,是他没穿衣服的上半身。
  林轻音慌了神,赶紧转过身去:“你怎么还没换好?”
  周景寒却没说话,只有隐隐的呻。吟声从背后传来。
  “嗯!”他哑着嗓子,带着颤音,低呼了一声,好像故意喊给她听一样。
  林轻音的心慌得不行,小心翼翼地回过头,这才看见他浑身的伤口。
  因为雨水的浸泡,他的衣服和伤口全部黏在了一起,此刻伤口处正不断地渗出血迹。
  林轻音的心猛地抽疼,她没想到他的伤到现在还没好。
  “你怎么样?严不严重!”她颤抖着走上前去。
  周景寒怕吓到她,扬起苍白的笑容:“没关系,只是伤口需要清理。”
  他下意识将她当做了轻音,温柔地哄着。
  林轻音红着眼眶:“怎么没关系!明明这么严重!”
  她走上前,从他手中接过毛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洗伤口。
  周景寒没有动,站在原地,任由她触碰自己的伤口。忽然间,一滴泪落在他的后背上,很疼很疼。
  像极了那日在农户家中,轻音为他上药。也是这样,她的泪落在他的伤口上。
  也是那日,他亲口对轻音说:“他的人生不该只有这个姑娘。”是他轻手将她推到很远很远。
  周景寒喉咙微颤,闭上眼睛,不愿意回想。
  伤口擦拭之后,周景寒将衣服穿好。再抬头时,他的面上露出严肃的神色。
  林轻音见他这样,吓了一跳:“怎么了?”
  周景寒不再沉迷这熟悉的感觉中,说起了正事:“我从陆府逃出来,的确是为了找你。”
  “找我干什么?”
  周景寒抿着唇,拿过她为伯府老太君织的寿衣。衣服上有一个面盘大小的寿字,不是绣出来的,而是直接纺出来的。
  周景寒问道:“再小一点的字,能织出来吗?”
  林轻音疑惑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周景寒没有隐瞒,向她说明了来意:“如今太子禁足东宫,所有进出的人和物都要严格审查,就连食物也避免不了。”
  “但是,人总要穿衣服的。”
  他从湿掉的衣服中掏出一个牛皮纸,打开后,里面是一捆白色的丝线。
  “这丝线外表看来和普通丝线没有区别,只有在烛光下才能看出微弱的变化。我想请秦掌柜帮我纺成一段文字,织在布匹上。我自会找人做成衣服穿入东宫。”
  林轻音颤了一下,心中闪过一丝害怕。她能做到,但她不敢。
  似是察觉到她的害怕,周景寒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别怕,有我在。”
  这样温暖的声音,像极了在临川时的他。
  林轻音心中一慌,下意识逃避:“你在又能怎样?关我什么事?我就非得帮你?”
  周景寒早已猜到她会拒绝,笑了一声:“秦掌柜,你现在就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为什么?”
  他弯下腰,嘴角扬起微笑,慢慢靠近她的脸颊:“你在陆府等我,还掩护我离开。我们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不是吗?”
  林轻音心中慌乱,推脱道:“胡说,我只是凑巧路过而已!”
  周景寒却威胁起她来:“反正那些官兵都看到了,是你带我离开的。”
  “你无赖!”林轻音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周景寒道:“反正你现在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了。”
  林轻音瞪了他一眼,心中却早已犹豫。他冒死逃出陆府找她,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她怎么可能不帮他?
  林轻音攥紧衣袖,冷下脸故意吓他:“我只帮你织布,其余的我一概不知,你以后也别想把我拉下水!”
  周景寒展颜而笑:“我就知道我找对人了。多谢秦掌柜仗义相助,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跟你有关。”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神情很是激动,好像她真的帮到他大忙了。
  林轻音垂下眼眸,悄悄隐去嘴角的笑意。不知怎的,她很开心,对于能帮到他这件事。
  第39章 第39章任你差遣。
  林轻音仰起头,仔细辨别两种丝线。
  “我虽答应帮你,但这很难,我不一定能织出来。”她嘴上还有些抗拒,身体已经开始动手操作。
  周景寒点了点头:“不管如何,我都要谢谢你。”
  他抬起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一眨不眨
  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好像在说:“你一定可以的,对吧?”
  林轻音在他的注视下,不由得红了脸颊,举起手向他保证道:“我试试!”
  话音刚落,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她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林轻音放下保证的手,愠怒道:“我好像被你骗了!”
  “怎么会呢?是姑娘心里所想,你本来就想帮我。”
  周景寒嘴角露出笑意。
  林轻音面色一红,这话听起来,就好像她特别主动似的。
  “我才没有,分明是你威胁我!”
  周景寒没有反驳,温柔一笑:“是,都是我的错,是我胁迫了姑娘。”
  他向后退了一步,面向林轻音,郑重地行礼道谢:“还是要多谢秦掌柜出手相助,今后周某愿凭驱使,绝无二话。”
  他垂下眼眸,心中微微一动。
  今夜之事,他本来打算找到秦音音后,逼迫她帮忙传递消息。
  可一看见她,熟悉的感觉便迎上心头,又哪里舍得威胁。
  他嘴角上扬,问道:“姑娘饿了吗?我给你煮碗面吧。”
  他的殷勤吓了林轻音一跳。
  她微微一缩,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柜台。下一瞬,就被周景寒搂入怀中:“没事吧?”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仅仅隔着一层面纱。
  熟悉的感觉在两人目光间流转,悄悄避开的双眸带着默契,哪里像是刚见过两次面的人。
  林轻音和周景寒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一切都已真相大白,却又被迷雾笼罩。
  很久,林轻音才眨了眨眼睛,将他推开。
  周景寒托着她的腰,扶她站好,语气温柔:“小心。”
  他的一言一行都体贴入微,宛如春风拂面。
  林轻音哪里招架得住,红着脸转身,匆匆上了二楼。
  身后,周景寒望着她的背影,漆黑的眼眸如同深夜的海浪,平静之下波澜四起。
  他转身来到后院,为她煮了一碗面。
  当他离开厨房时,一只信鸽穿越风雨,落在了屋檐下。
  周景寒一怔,看见了信鸽腿上绑着的信件。
  他心中生疑,为何一个布庄要养信鸽?而且这信鸽看起来像是训练了许久,不是普通的鸽子。
  一贯的机敏让他格外谨慎。
  周景寒回想秦掌柜意外出现在陆府外的那一幕,绝不可能是偶然路过。
  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她就是林轻音,要么她别有用心。不管哪一种,他都一定要知道答案!
  他将手中的面放下,取过信鸽腿上的纸条。只一眼,便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小小的纸条上,只写了三个字:周,无恙。
  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印证,周景寒低笑一声,眼睛却被泪水打湿,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心尖划过一阵暖流,差点灼伤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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