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一步步靠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从现在开始,你去哪,我就去哪!”
  狭窄的厨房内,两个人只隔着一个炉子。滚烫的水气沸腾在两个人的中间。
  周景寒没有说话,他抬起头看见她热切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有期盼、有向往,唯独没有害怕。
  在她盈盈的目光下,周景寒的心砰得跳了一下。很响,很吵。
  他沉默了很久,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轻音,你跟我走,是因为你想,还是为了逃离林府才要跟我走?”
  “什么?”林轻音愣了一下,竟说不出话来。
  周景寒又追问:“如果张二爷不是坏人,你真的要嫁给张家少主,你还会跟我走吗?”
  林轻音更加说不出话了。如果没有张二爷,如果亲事是真的,她应该会像父亲和桂姨期望的那样,乖乖地嫁去京城,不会想着逃离。
  她仰起头,看着周景寒的眼睛。他一贯平静的眼神里竟有一丝期待。
  林轻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可
  是她从没对他撒过谎,只能诚实地回答他:“不会。我会乖乖嫁去京城,嫁给他们为我选好的夫婿。”
  她的答案说出口的那一刻,周景寒的眼眸暗了下去:“所以啊,我只是你的救命稻草而已。”
  人在危险时,才会需要的稻草。一旦安全了,是不需要的。
  而她现在,还分不清什么是心动,什么是依赖。
  周景寒咧开嘴笑了,笑容苍白又无力。
  林轻音慌了:“我的意思是……”
  “休息吧。”他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清冷,又恢复了深潭一样幽暗的眼眸,让人看不穿,摸不透。
  “景寒哥哥!”林轻音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陷入了混乱,开始自我怀疑。难道她紧紧抓着周景寒不放,真的只是想逃离林家吗?
  看着她面露痛苦,周景寒心中闪过一丝不忍:“放心吧,秦姨去世前,我答应她要好好照顾你,就一定不会抛下你。”
  林轻音说不出话来。只能微笑,顺着他的话:“好,景寒哥哥会永远保护我的,对不对?”
  周景寒心底划过一丝酸楚,却仍像以前一样哄着她:“当然。”
  “嗯。”林轻音坐在椅子上,温柔笑着,笑得脸颊都僵硬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依赖还是心动。
  可是这一刻,她的心痛是真的。就像被锤子凿出了一个洞,难过与酸楚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
  她不敢呆在他的面前,只能起身离开。
  临进屋前,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如果我能分清呢?”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心动了,景寒哥哥还会带我走吗?”
  第11章 第11章同病相怜。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动心了,景寒哥哥还会带我走吗?”她眨着眼睛,望着周景寒。
  周景寒没有说话,心里却早已有了答案。
  只要下一次,你不再犹豫。
  他温柔道:“快去休息吧,城门开时我叫你。”
  林轻音抿了抿唇,不再追问。
  夜已至深,林轻音没有进沈家人的卧房,而是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鸡鸣时她被吵醒,正遇上周景寒从屋外回来。
  她半睁着困顿的眼睛疑惑道:“你去哪里了?”
  “回了趟林府。”
  林轻音的困意消了一半:“家里?是张二爷的事没有瞒住?”
  周景寒解释道:“不是。你爹将张二爷的尸体掩埋,目前还没有传出去。”
  但张二爷的死不会就此结束。他是京城张家的二老爷,掌管张家在西南、西北一带的所有布料生意。
  这样的人物,消失一天就会让令人起疑,光靠林宏是根本瞒不住的,所以他回去交代了一些事。
  林轻音面露急色:“那怎么办?人毕竟是我们杀的,能逃得掉吗?”
  一觉睡醒,林轻音也回到了现实之中。不管这小院有多安静,不管脱离危机之后的她有多开心。他们杀了人,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周景寒抬起眼眸,纠正她:“是我杀了人,不是你。”
  他走到林轻音的面前,目光温柔:“别怕,我会解决此事,不会让你真的亡命天涯的。”
  林轻音苦着脸被他逗笑,抬起头,看见他眼中的坚定。霎那间,所有的恐慌都被驱散。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他说相信,她就相信!
  天边破晓,城门已开。他把沈府的一切恢复原样后,带着林轻音出门。
  门口的骏马已换成了马车,里面准备好了一切赶路的行囊,很多都是桂姨收拾的。
  林轻音顿时红了眼眶:“她一定担心坏了。”
  周景寒看着她,冷峻的神色中藏着温柔:“我们会回来的。”
  他小心地扶着林轻音登上了马车,自己也跃身上车,轻甩缰绳,缓缓驶离了城门。
  马车内布置得极为舒适,在桌子上趴了一夜的林轻音,早就浑身酸痛。
  她轻轻躺在柔软的垫子上,伴随着摇晃的车厢,渐渐地,疲惫涌上心头,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他们白天行车,晚上休息,一路向北,奔着京城而去。
  直到第三天,马车经过乐城边界的时候,她意识到了不对,这不是去京城的路。
  她敲了敲车门,问周景寒:“我们怎么到了乐城?”
  周景寒拉着缰绳,放慢了行车的速度,目光依然坚定地望着前方。他微微侧过头,声音沉稳而坚定:“我们先去乐城。”
  “为什么要去乐城?”林轻音更加不解。
  周景寒眼中闪过一丝幽暗:“乐城,有和你一样的人。”
  林轻音这才想起,张二爷曾经吹嘘过,他这一路不知有多少千金小姐遭受过他的摧残。
  她瞬间明白他的计划:“你想找到她们,拿到证据?”
  周景寒点头:“这世上能证明张二爷死有余辜的,还有她们。”无数个她们。
  林轻音静静地听着,感动之余又不禁担忧:“可是,她们真的会出面作证吗?尤其遇到这种事情,谁敢对簿公堂?”
  周景寒勾了勾唇:“不需要对簿公堂,也不需要她们露面。”
  林轻音不明白。
  周景寒道:“我只需要搜集她们的供词,交给张家少主。”
  林轻音豁然开朗,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用意。张二爷胡作非为、肆意凌辱闺阁千金,一旦传出去,张家名声败坏不说,那些被欺辱过的商户也会联起手来,告上京去。
  张少主顾及颜面,必然会“主动”清理门户。若张家少主还有良心,也会主动给予补偿。
  想到此,林轻音手指微颤,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她望着周景寒的背影,心潮起伏,心里像装了太阳一样热烈闪亮。
  马车继续向前,朝着乐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抵达杜家时,已是傍晚。周景寒扶着林轻音下了马车,轻轻扣响门环。
  不多时,一位老管家开了门。
  周景寒自报身份,以林氏布庄的名义求见杜家老爷。
  老管家面露疑色,但见他身姿挺拔,器宇不凡。身边的姑娘虽带着面纱,单露出一双眼睛,也足以看出是个美人。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领他们进了门。
  两个人在厅内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杜老爷才姗姗来迟。
  他年过五十,头发灰白,整个人憔悴得很。
  林轻音看着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早晨。她从张二爷的船上回家,林宏也是这幅模样,满脸憔悴得蹲坐在林家大门口。
  杜老爷落座后,看了他俩一眼:“我茗霞布庄和林氏布庄少有来往,不知此来有何要事?”
  周景寒道:“我是为了杜老爷的心病而来。”
  “哦?”杜如金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年纪轻轻,说话却十分老成。
  如果是一般人说“能治心病”,他一定以为是个骗子。可从这少年口中说出来,他竟丝毫没有怀疑。
  “你说我有什么心病?”
  周景寒抬起眼眸,目光深沉:“你的心病是,杜小姐。”
  此言一出,杜如金果然变了脸色:“放肆!你从何处听来的闲言碎语!”
  周景寒见他这样子,便能猜出杜小姐如今不太好。但他一个男子不方便追问,便看向轻音。
  林轻音会意,开口道:“杜老板,我是林氏布庄老板的女儿,林轻音。”
  她声音温柔,浅浅俯身,贤淑有礼。
  杜如金看向她,一眼认出她身上的衣服是最好的云霞锦,也就确定了她的身份:“原来是林家小姐,快轻起。”
  林轻音道:“多谢杜老板,我此来是想见一见杜小姐,不知道您可否应允。”
  “这……”杜如金的脸上露出难色,“我女儿病了,不方便见人。”
  林轻音追问:“是心病,还是真的病了?”
  杜如金吞吞吐吐:“抱歉,恕我不方便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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