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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出了宫门。”帝王屈指弹了下他额头,“你唤我‘长云’,我称你‘玉台’。”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警告,“若再听见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明日便克扣你的薄荷茶。”
  时岁立刻做乖巧状点头。
  城西银楼的门帘被掀起时,带进一缕裹着雪气的寒风。时岁仔细抖落油纸伞上的积雪,这才跟着沈清让踏入暖意融融的店内。
  琉璃展柜在烛光映照下流光溢彩,各色饰品琳琅满目。时岁挑剔的目光扫过那些金镶玉嵌的华贵款式,眉头越皱越紧。这些俗物,怎配得上他的陛下?
  “可有入眼的?”沈清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时岁正要摇头,余光忽然瞥见最里侧的琉璃柜。他一把拉住沈清让的手腕:“那个!”
  柜中静静躺着一对竹节耳坠。银制的竹身修长挺拔,侧面嵌着细碎的翠玉,宛如新雪初霁时节的青竹。最妙的是底下坠着的银丝流苏,恰似竹梢滴落的露珠。
  “就这个。”时岁指尖轻点琉璃柜面,眼睛亮得惊人。这对耳坠既有竹的清雅,又不失银的贵气,简直像是专为沈清让打造的。
  “客官好眼力!”掌柜见二人气度不凡,的忙不迭迎上来,取出那对耳坠奉上,“这是小店镇店之宝,用的是苗疆秘银,翠玉更是……”
  时岁压根没听掌柜的吹嘘,接过耳坠就往沈清让耳畔比划。银竹映着帝王如玉的侧颜,竟比掌柜夸的万般好处还要相称三分。
  “疼吗?”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指尖悬在沈清让耳垂上不敢动作。
  沈清让握住他发颤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两位可要现在穿耳?”掌柜适时递上银针,“咱们这儿有上好的……”
  “不必。”沈清让突然截过话头,将耳坠收回锦盒,“打包吧。”
  时岁正疑惑,忽见门口闪过几个可疑人影。
  难怪方才就觉得有人尾随。他眯起眼,指腹在袖中折扇上摩挲两下,却被沈清让按住手腕。
  “要不要再去逛逛小吃街?”帝王在他耳边低语,“不是要带我看人间么?”
  时岁会意,接过掌柜打包好的耳坠,一手牵着沈清让,一手提着油纸伞与耳坠,往店外走去。
  二人执手踏出银楼,细雪已停。
  “辰时方向,三处暗桩,共七人。”帝王借着整理大氅的动作低语。
  “不急。”时岁余光扫过街角,“前头拐弯就是丞相府,后巷直通我王府,更何况金羽卫的暗哨就在十丈开外。”
  沈清让无奈摇头:“我是怕明日御史台的折子。”帝王微服遇刺,光是想象明早案头堆积如山的谏言奏本,就令人头疼。
  “怕什么。”时岁突然凑近,“若真有人不长眼,我就让苏涣连夜写三十封弹劾反骂回去。”
  沈清让轻笑:“你这是把苏涣当你王府书童使唤了啊。”
  时岁正要开口,街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商贩打扮的汉子推着板车直冲而来,车上堆满的箩筐轰然倾倒。
  “小心!”
  时岁旋身将沈清让护在怀中,油纸伞撑开。数十枚暗器叮叮当当打在伞面上,竟是把嵌了精钢的伞骨都震得发颤。
  “啧,就这点本事?”时岁冷笑,伞面一抖,暗器尽数原路返回。街角顿时响起几声闷哼。
  沈清让却突然按住他手腕:“不对劲。”
  时岁顺着帝王视线看去,只见那些“商贩”撤退时步伐整齐划一,分明是行伍出身。更蹊跷的是,金羽卫竟无一人现身阻拦。
  “看来……”沈清让沈清让慢条斯理地解开狐裘系带,“有人不想朕看这人间烟火了。”
  时岁眯起眼睛,指腹摩挲着袖中折扇:“陛下想怎么做?”
  沈清让忽然舒展了下脖颈,骨节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还没见过我痊愈后的身手吧?”
  时岁一怔。确实未曾,自沈清让重伤痊愈后,他们不是在朝堂周旋,便是在宫闱缠绵,哪有机会见识?
  “等着。”沈清让顺手抽走他手中的油纸伞,伞尖在青石板上轻轻一点,竟震出蛛网般的裂纹。“看好了,朕的皇后。”
  月白身影如惊鸿掠入敌阵,油纸伞在沈清让手中竟成了绝世凶器。伞面开合间,数十刺客应声而倒。
  时岁望着那道游龙般的身影,忽然想起,他的陛下,曾经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恭定大将军啊。
  这些年在宫中批阅奏折的温润模样,险些让人忘了,这把藏在锦绣里的利刃,曾经饮过多少鲜血。
  这些年沈清让在宫中确实憋得太狠了。
  他特地用了数十种手法,伞面割喉、徒手断骨、借力打力。招招狠辣,却又带着诡异的优雅。
  “看够了?”沈清让走到时岁跟前,随手合上油纸伞。
  那袭月白锦袍纤尘不染,连伞面都未沾半滴血珠。
  时岁给人披上狐裘,又一把抓过他的手反复检查,连指缝都不放过。沈清让由着他折腾,眼底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杀意
  金羽卫这才姗姗来迟,统领单膝跪地:“属下遭人设计拖延,救驾来迟,请陛下治罪!”
  沈清让扫了眼四周惊惶的百姓,淡淡道:“安抚民众,彻查刺客。”他拢了拢狐裘,握住时岁的手,“回宫。”
  时岁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遗憾地叹了口气。今日这“人间烟火”,终究是看不成了。
  第63章
  马车内, 时岁懒洋洋地倚在沈清让肩头,指尖绕着帝王腰间的玉佩打转:“陛下觉得……是谁的手笔?”
  “箫启明那些不长眼的门生罢了。”沈清让抚过他散落的青丝,“不必忧心。”
  时岁眯起眼。箫启明虽已伏诛,他那些门生却像野草般除之不尽。更令他在意的是, 沈清让这习以为常的语气。显然不是第一次遭遇刺杀了。
  帝王瞧他神色, 忽然低笑:“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指尖点了点他蹙起的眉心, “不能做暴君, 嗯?”
  被戳破心思的时岁闷哼一声。他确实在盘算着如何将那些逆党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我有个主意。”他突然直起身, 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沈清让。
  “嗯?”
  时岁指尖轻点自己的唇瓣:“哥哥亲我一下,就告诉你。保证干干净净,连半点儿血腥气都不会有。”
  沈清让蹙眉。这小狐狸又乱喊……可他不得不承认,时岁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有时确实比堂堂正正的帝王之术更有效。
  沈清让的吻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时岁唇畔。帝王耳尖泛红地退开:“现在可以说了?”
  时岁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哥哥可还记得尹竹?”
  自然记得。那个为被陈裕安送去江南的痴情人。
  “他不是已经……”沈清让话未说完, 便被时岁截住。
  “陈裕安在江南养伤,尹竹的嗓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时岁把玩着沈清让的衣袖,“他们欠我个人情。陈裕安毕竟是箫启明最得意的门生,那些余党不敢不从他的令。”
  沈清让挑眉:“朕记得,陈裕安不是已经……”忽然会意,失笑道,“想不到杀伐果决的摄政王, 也有心软的时候。”
  时岁轻哼:“不过是尹竹拿他父亲当年的救命之恩换的。”他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我只答应给陈裕安选择的机会,可没许诺给他活路。这么大的人情, 他不敢不还。”
  “那朕明日……”
  “不行!”时岁突然扑上来捂住他的嘴,眼中满是醋意,“你不许见陈裕安!谁知道那厮对你还有没有非分之想!”
  沈清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醋劲儿逗笑了:“人家心里装着尹竹呢。”
  “我管他黑竹白竹什么竹!”时岁气鼓鼓地扯着沈清让的衣襟, “天底下谁都比不上我的长云。”说着说着竟把自己说委屈了,“我瞒着你留他性命,就是怕你们……”
  “胡说什么?”沈清让捏住他下巴,“朕与他何曾有过旧情?”
  时岁语塞,这才意识到自己醋得毫无道理。索性耍起无赖,把脸埋进沈清让颈窝里蹭来蹭去,闷声道:“反正……不许你见他。”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自从得了沈清让的偏爱,时岁骨子里那个娇纵的小公子便彻底苏醒。而帝王甘之如饴,纵着他这般无法无天。
  “好,不见。”沈清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那摄政王大人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余党?”
  时岁这才抬起头:“我让金羽卫带着陈裕安的手书去招安。若有人不从……”他突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清让捉住他作乱的手指:“不是说不见血?”
  “自然。”时岁凑到他耳边,吐息温热,“不从的就送去北疆挖矿,正好补充军需。”
  帝王失笑,这法子确实比他的温和些。正要开口,马车忽然一顿。
  “陛下,到宫门了。”
  时岁不情不愿地从沈清让怀里起身,却在掀开车帘的瞬间僵住。宫门外,苏涣正抱着一摞奏折,笑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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