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个男人有一头金色的短发,上肢结实,工字背心赤露出双臂隆起的肌肉。他的臂弯间搭着一件工人外套,看起来只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人,不经意路过此地。
  但是怎么可能,超能力者必须相信自己的直觉与判断,我这种拥有精神系能力的尤甚。
  【你是为恭弥而来的吗?】我问他,手指搭上太阳穴。没有起身,甚至重新回过头,摆出一副无事发生的姿态,不想引起云雀的注意。
  那男人眼中很快闪过无从遮掩的讶然:声音是由物体振动而产生的声波,通过空气传播而能为人所感知,我的唇瓣一动未动,我的声音却直接出现在他脑中,并不借助声带与喉咙,也没有通过任何自然界中的介质。
  【幻术师?】他谨慎地问。
  六道骸那样的好像才叫幻术师,我们之间实际上有着本质的不同,幻术同样作用于人脑,但他不能像我一样,在千里之外于无形中操纵人心。
  同样,我也无法构筑有形幻觉。
  我轻松地回答说:【超能力者。】
  我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指间的戒指,确保这男人能将它收入眼中,我感受到他的思维有微微的停顿,但他只是说:【你们的关系真好。真是让人怀念啊……年轻人。】
  我彬彬有礼地问:【不好意思,你哪位?】
  他说他是沢田君的父亲。我不知道他俩的父子关系怎么样,我跟沢田君其实根本不熟,但是,好吧,沢田君是漫画主角一样的人耶。无奖竞猜,漫画主角的爹会是普通人吗?
  答对咯。答案当然是:不会。
  我完全可以翻搅沢田家光的大脑,粗鲁地查阅他的记忆。但我没有。时至今日,我仍然愚蠢地信奉着那条原则——知道得越少越好。
  就好像知道得越少,离那个世界就越远。
  我想云雀肯定也意识到这群围在沢田君身边的诡异的人绝非常人,他只是不在乎。他在意的只有他是否能打得尽兴。
  无聊。我想,从沢田家光的大脑中退出,他也很快离开了。
  迪诺仍然没放弃和云雀和平沟通,要我说他还是知难而退比较好。不过我的幼驯染真的打得很高兴欸。我决定溺爱之,于是摘下戒指,含笑地向他们晃了晃,走到天台边,捏着戒指的手伸出栏杆。
  迪诺发出尖锐爆鸣:“欸?!不要啊,别那样做啊!”
  云雀借机给了他一拐。说真的,迪诺先生真的挺强的,他的经验比云雀更加丰富,想必身经百战,他们一直打得有来有回,而迪诺并没有受多么严重的伤。他就像是一位家庭教师,引导云雀出招,细腻无声地磨砺他的战斗技巧。
  “不认真陪恭弥玩的话,我就要把戒指扔掉了哦,迪诺先生。”我乖乖地笑着说,语气甜甜的。
  迪诺的灵魂好像要飘出来了,从嘴巴里,他捂住脸道:“你们两个,该说不愧是幼驯染吗……真是的,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
  “做得好,凛真。”而云雀说,语气近乎自豪,“让他拿出真本事好好地跟我打一场。”
  “欸。也不行啦。”我残忍地拒绝他,我说,“我有点想你咯。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就像用毛线团诱惑一只大猫,释放出邀请狩猎的讯号。
  他的瞳孔极快地一缩,浓稠的暗色很快覆盖了灰蓝色的双眸,眼中冷凝的平静正一寸一寸消解。少年的喉结上下一动,在我眼中他总是如盛放的绘卷,也总是……很色情,很性感。
  “啊。”他说,翘起半边嘴角,“我当然知道……”
  “——噌!!”
  浮萍拐再一次与长鞭交击。
  第15章
  我此前没有说过,但我曾经有个外校的朋友,我叫她小凪。
  我们是因为小咪才熟悉起来的。小咪是我和小凪的结缘神。
  小咪是这片街区的共享流浪猫,被大家喂得溜光水滑,邻居阿姨曾经锐评过,说小咪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流浪猫,跟家猫也没差多少。
  小凪正是把小咪喂成溜光水滑胖宝宝的罪魁祸首。当然,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罪魁祸首真的太多了,根本数不清啊。
  某天我出门喂猫时,发现了猫窝前半蹲的小凪。暗紫色长发的女孩子神情柔软,发尾飘飘坠过肩前,眼睫微垂,专注而温和地注视着小咪。她给小咪开了罐罐,小咪提前迎来晚餐,用上了下午茶,吃得很香。
  好、好萌!我的心中了一箭:这孩子和小咪都是,好可爱!
  但我毕竟喂了小咪更久,我已经喂她有一年快两年了,从小咪还是小猫宝宝的时候就在喂她,她也自然与我更亲近。
  小咪的尾巴竖起来了,啪嗒啪嗒地向我跑来。笨猫猫,跑起来像毛绒玩具,我想,任由她蹭我的脚踝,痒痒的。
  小凪还静静地停留在原地,视线黏在我身上,准确来说,是黏在小咪身上。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断定这个可爱的女孩子绝对也是爱猫人士,于是我邀请她:“要摸摸吗?”
  “欸?我、我吗?……可以吗?”小凪小小声地说,怯怯的,腼腆又羞涩,她的面颊已然泛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真的好可爱啊!
  小凪终于下定决心凑近,然后摸了摸我的手。
  欸。
  ……欸?!!!!是摸我吗?!
  我大惊失色,有点惊讶,但不至于惊吓;小凪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表情,也明白自己会错了意,她当即低下头,嘴唇紧抿,耳根已经红得不成样子,堪称一种婷婷袅袅的艳丽,似乎颇为羞愧尴尬。
  “对、对不起……”她还是那样小声地说,“我太笨了……以为……”
  “没、没关系啦!”我连忙安慰她,“我不在意,真的。那个,我叫凛真,这只猫叫小咪,你呢?”
  “……凪,”而她轻轻地说,字音从唇边吐出,轻而细,柔而浅,发出短促美丽的音节,“我的名字是凪。”
  “那,我就叫你小凪咯?”我说,“你可以叫我小真。”
  “嗯、嗯。小真……”小凪好像有点迷迷糊糊的。
  总之,我们成为了朋友。因为猫而认识的朋友该叫什么,猫友吗?
  但我有一段时间没再见过小凪了,我们没有交换联系方式,只是随缘地偶遇。我们明明很有缘分,之前几次总能在小咪的猫窝前碰面,直到最近,小凪不再出现了。
  我这时候又有点后悔没跟她交换联系方式了。
  小凪、小凪。我在心里轻声念着她的名字,如同吟诵一个短而有效的咒语。
  哦,对了,如果真的有人关心的话——云雀今天终于没跟迪诺打到半夜,我们提前回家了。
  他们俩的训练场移得越来越远,一开始只是在天台,中途挪到神社附近的空地,到后来都要跑到和歌山去了!
  正因如此,我们不得不花费了一点时间才回到家,到家时已然夜幕四合,天地朦胧。
  但是悲哀的是什么也没发生,哈哈,我们还没来得及亲吻,只是用过迟来的晚餐,又洗漱沐浴,刚想加深一下彼此的感情,并盛中学就炸了。
  字面意思哈。并盛中学的教学楼玻璃,炸了。
  那么这时候就有人要问了,我们都回家了,又是怎么知道学校的状况的呢?孩子们,还记得吗,我是超能力者,我能感知到整个日本范围内发生的每一件事,无论大小,只要我想。
  况且,迪诺先前也提到过,这几天晚上沢田君他们都会和一个叫va……什么什么的组织打架,为了校舍的安全,我说真的,我觉得我应该留个监控。
  这一看就看出来问题了。说真的,我有点后悔了。我看着沦为废墟的教学楼走廊,陷入难堪的沉默。
  喂。搞什么,学校炸了耶!虽然老是说不想上学、希望学校赶紧爆炸,但是真的看到学校爆炸,还是很……
  还是很爽啊!
  呵呵,抱歉。我就这么厌学,上学如上吊。如何呢?
  考虑到我可怜又可爱的幼驯染的心情,我流下了两滴鳄鱼的眼泪,将思维共享给他。
  云雀原本正在侍弄搁置在床头的花瓶,并盛中学的景象在他脑海中渐次浮现、铺开时,他不由得为此一顿,手上的力道又很快加重。啊,我带回来的桔梗花……那鲜妍如露的花枝就折散在他手中了,浮萍拐转瞬滑入掌心,他的杀气总是寂静无声,然而无损凛冽寒意。
  哎呀。生气了。我可爱的幼驯染。我真的有点后悔让他知道这件事啦。
  这是猎杀时刻。我没忍住,很损地笑起来了,伸手去拉云雀的衣袖,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的脸,神色几分冷然,庭院中竹筒流水敲过蹲踞,惊碎静夜,他沉沉的怒意与竹中细水一同流淌,我的指尖安抚地划过他的掌心,那只骨节分明的、肤色冷白的手为此一动。他低下头看我,我说:“我们一起去学校吧?”
  “学校里可有很多杂鱼。”云雀说,意有所指。他说得是那个叫瓦利亚的暗杀部队麾下的杀手,那些人守候在校园内外,不容许任何人打扰这场决定着指环归处的守护者间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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