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陈怀衡看到那些血从她身下流出,落在衾被之时,才知道他对妙珠竟一点没有办法。
他总觉得妙珠蠢笨。
可事实上,妙珠比他想得要聪明多了。
她知道他舍不得殺他了,便开始无休止地触碰他的底线。
妙珠。
她比他想得还要坏。
而他,竟比他想得还要懦弱。
妙珠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出去的主殿。
她只知道自己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比被马车碾过都要疼些。
陈怀衡想要她认错,她不肯认,而后,他就像疯了一样地践踏着她。
深冬的夜极冷,下弦月挂在夜空之中,泛滥着凄清寒凉之气,妙珠被人抬回了房间,她被折磨至此,竟也没有昏过去。
卿雲看着她身上的痕迹也被骇到,她知陈怀衡这回生气,却也不曾想到竟气成了这般。
陈怀衡的脾气向来是不大好,妙珠非又要这般往他的枪口上撞,怎么都不肯服软,现下闹成这般,得多疼啊。
现下天已经晚了,再去找太医也不现实,卿云只好先为妙珠擦干血迹净了身。本以为这伤只能放到明日再说,可却不曾想到,没过多久,太医院那边竟来了人。
卿云心知太医从何而来,妙珠身上的伤他不便看,只好叫她转述一遍,太医听后只连连摇头,开了药方让宫人去取伤药来。
一直到了寅时,这里才终于写歇停下来。
卿云给妙珠的身上上完了药,妙珠半阖着眼,疼得睡不着觉。
卿云看着她的身体,陈怀衡在她身上弄出的痕迹格外明显,她看得眼眶发酸,对妙珠道:“你何必弄成这番呢,事情弄到这般地步,半死不活,倒比死了都难受些。”
陈怀衡定是舍不得她死,可舍得让她痛啊。
他大抵是以为,疼痛还能叫妙珠低头。
可别说是陈怀衡了,就连卿云也觉得妙珠这回倔得可怕。
妙珠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她听到卿云的话后,抬头看向了她,她扯了扯嘴角,沙哑着开了口:“我早就等着这天了,我还是不后悔。”
她早就等着这天,她想着,迟早是要撕破脸皮的。
他那样待她,她难不成还要给他当狗吗。
再听话的人,都受不了他的。
卿云见此,便蹙眉道:“可弄成这般便好受了吗?陛下就是个牛心左性的主,他的手段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既不让你死,怕是你能叫你生不如死,你低个头,认个错,此事不也就揭过去了吗.......”
可她话没说完就兀地叫妙珠打断。
她瞧着有些激动,声音又抖又颤,却还在不停地说着:“不,我不认错,我没有错,我这回死都不要再认错,老天压着我的脑袋我也再不认了!今日这样的事对我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我从小到大碰到比这再恶心的事也多了个去,身子疼算些什么,他怎么打杀我,我都不再怕了......上回他拿剑指我,他竟也觉得算了?算不了的,算不了.......我若得不到我想要的,我死也不怕了。”
妙珠怕疼,可她承受疼的能力却又不可与之相比。
说起她的往生也不过是一部简短的沧桑痛史,今日的痛对她来说算些什么?
直到现在,妙珠也始终不明白陈怀衡究竟是要她认些什么错。
若是说她欺骗他,引诱他......
别好笑了。
他打她三十板的时候怎么不说欺骗她。
他拿剑指她的时候怎么不说在威逼她。
即便知道自己卑贱得无人能及,可趋利避害四个字她难道还不能懂吗?
陈怀霖对她好,她自然是想要跟着他的。
恫吓换不来真心,唯真心才能换真心。
她对陈怀衡的温良臣服换来了什么?
全是报应。
她更不知道现在再继续演下去又还有何意义在,她的背叛,她的心,不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了吗。
再去认下那些无意义的错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不膈应,陈怀衡自己难道也不膈应吗?
她早快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她的身体就算淌了血,也再不要低头认下那些莫名其妙的罪名了。
卿云见妙珠决心已定,也知自己是再劝不动她了。
她在很早前就已下定了决心,直到今日彻底地将她的决心展露在了明面上。
胆小的妙珠。
比谁都胆大。
卿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伸出手背,蹭了蹭可怜的妙珠的脸,她道:“好孩子,歇着吧,好好歇着,有什么都往后再说了。睡一觉,睡一觉吧。”
怎么能不怜爱?妙珠倔得更驴一样,可卿云竟只觉她可怜得要命。
给她掖了掖被角,便吹熄了灯,起身离开了这处。
从妙珠的屋子里头出来后,却见主殿那处的灯还亮着。
才出去,陈怀衡就让人去喊卿云过去了。
他坐在床榻边,手肘撑在腿上,手掌颇为无力地撑顶着额。
“陛下......”
听到动静,陈怀衡终回了神来,他抬头看向了卿云,问道:“人现下如何了?”
卿云抿唇回道:“瞧着不大好,抹了些药还是疼得睡不着。”
卿云说这话时,眼中也不自觉带了些不认可,她自也是觉得陈怀衡今日这样做太过了些。
陈怀衡自也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情绪,他眉头蹙得极深,寒着声道:“你也是觉得朕做错了?”
他错了?
他有什么错。
她口口声声说着要去当陈怀霖的女人,他没杀了她都是仁慈,他能有什么错?
他不是早就警告过她了吗。
可她已经学坏了,开始恃宠而骄,仗着他不杀她便为非作歹。
卿云只道:“奴婢不敢。”
陈怀衡懒得管卿云的口是心非,可却想起了另外一桩事。
妙珠又是什么时候突和陈怀霖这般情深意切,只是她单方面的,又还是说陈怀霖亦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他忽地想起了先前那段时日妙珠频繁地出门。
她说是闲不住,想和卿云一起忙乾清宫的年事。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忽变得冷沉,看向了卿云。
“前些时日,她都去做了什么?和谁见面了?”
卿云没想到陈怀衡竟这么快就猜来了出来,想到这里面色也苍白了些许,她嘴唇张合不知如何开口,可见她这幅模样,不待她回答,陈怀衡也很快就猜出来了。
还能去哪里?还能做什么?
合着那么些天,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陈怀霖私会呢。
陈怀衡到底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犯了什么蠢竟叫她蒙骗了过去,这都没能发现。
他又想起那日她在床上格外动情,他还诱哄着她说了喜欢喜欢......
现在回想起来,怕不是将他做了陈怀霖的替!
越是想着,脸色越臭。
卿云见陈怀衡这等神情,便又庆幸还好妙珠不在这处,不然又不知陈怀衡该怎么对她了。
被背叛的滋味意料之中的不好受,势位至尊的显贵帝王按理来说不能够被任何人背叛。
背叛......背叛......
这两个字压根就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词典之中,更也不该出现在妙珠的身上。
可是,还是发生了。
妙珠背叛了他啊。
就像是日升月落那样,必然地发生了。
第43章 我是你的狗吗?
理智告诉他,他不该再留下她了,她已经严重地影响了他的心绪。
可是,情感却又先一步占据了大脑。
要杀了妙珠?不,那不可以。
他知道的,如果杀了她,那他大概也要不順意。
再说,再说了,他凭什么要去順她的意,杀了她叫她痛快?
陳怀衡咬着手背,手背都叫他咬出了血迹,他强忍着压下了心中嗜血的情绪。
他挥退了卿云,许是还气在头上,竟都忘记了去和她追究背地里头帮妙珠的事了。
陳怀衡就这样坐在床榻边,鳏鳏未眠,一动未动坐到了天亮。
晨曦那不算明亮的光透过窗牖落进了殿内,今日的天不大好,浓云遮蔽在了紫禁城的上方,一直到了卯时也仍盘旋不去。
一直到后来,他终于起身,久不动作猛一起身,身形竟还踉跄了几步。
今日仍旧没有早朝,大臣们也都还在放着年假,陳怀衡往外殿去,坐到了平日处理政务的桌案前,一夜未眠,他却想着去处理奏折。
可近来放年假,便是連折子都少了许多,陳怀衡前些时日早就处理得差不多了,他闲得竟想去关怀一下后苑的花草,正好那里有个宫女在打扫园子,便又想起了以往时候妙珠也在这园子里面奔忙。
从昨个夜里一直到现在,妙珠妙珠,不管做什么,她竟都从脑子里面出不去了。
陈怀衡脸色冷沉,一夜未眠,唇边竟都生出了些许青碴,叫他难得看着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