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说着,就兀地攥住了妙珠的手去了殿外。
那两人出去后没多久,就有宫人送了粥过来,施枕谦低眉,吹凉一勺粥递去施宁煦的嘴边。
可施宁煦突然发作,抬手一把挥开了施枕谦的手。
勺子里的粥一下子就撒到了床褥上。
施枕谦知道,施宁煦平日里头瞧着比谁都好说话,发起脾气起来,比谁都厉害些。
他被打开了手也没说话,继续执拗地舀了一勺粥递到她的嘴边,这回将勺子抓得紧了一些,以防她继续动手。
“你这回真得太过分了。”施宁煦问他,“妙珠和小理一样,都是苦命的人,当初在北疆的时候,为什么你能待小理和善,待妙珠便那般?”
小理是施宁煦他们在北疆的时候认识的朋友。
她是边陲小镇出身的姑娘,家境也极其贫寒,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和施宁煦相识。
她们的出身让她们注定走不到一起,可命运却阴差阳错将她们绑到了一起。
施宁煦很喜欢小理。
只是,她最后也死在了那场灾疫之中。
小理死得很早,她比施宁煦还小一岁。
自她死后,施宁煦就再不曾提起过她,那么久了,施枕谦都以为她不记得那人了,可今日听她提起,才知她一直不曾忘。
他道:“她又不是她,你这样比,对小理也不公平。”
施宁煦道:“哥哥还论公平二字?若真公平,你欺负妙珠的那些事,便也该狠狠受罚才是。”
兄妹二人不再继续说下去,说到这里,皆已无言继续和对方再说些什么。
而此时,妙珠被陈怀衡拉了出去,带回了主殿。
他第一句话就是问她:“伤养好了?”
妙珠怕伤养好了之后就要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侍奉,撒了谎,她紧抿着唇,摇头道:“还没好。”
陈怀衡瞥她一眼就知她在作谎。
现在竟连谎都学会撒了。
“行,不说实话,朕自己看。”
陈怀衡坐到了椅上,作势将她拉到腿上自己查看。
“不要!”妙珠大声拒绝,终于肯实话实说,“好了,已经好全了!”
陈怀衡见妙珠反应这般大,似极厌恶他的触碰。
他眉头紧拧,看着竟有些面目森然,他道:“既好了,说谎是想做什么?”
妙珠不说话,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不说话。
陈怀衡道:“是想要躲懒?还是不想回朕的身边伺候?”
他给她台阶下。
如果她说是想躲懒,是还想要休息一段时日,那今日这事,他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可如果说,她今日撒谎,是因为不想留在他身边,那他......
陈怀衡还不曾继续想下去,妙珠就先开口了,她道:“陛下上次不是说,奴婢想要什么,陛下都会答应的吗?”
陈怀衡问她:“你想要什么?”
“奴婢有些太累了,怕在陛下身边伺候不好。”
她这话一出,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妙珠似乎听到他指骨作响的声音。
“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她知道,她太知道了,她破罐子破摔,抬头看陈怀衡:“不是陛下自己说过的吗?”
不是他自己说的会补偿她的吗?
难道这也是骗她的吗?
妙珠想到这里,眼中又涌起了一阵失落,也是,他又不是第一回骗她的了。
陈怀衡看着像是被她的话气到了,可妙珠竟也不害怕了,她道:“那日的事情,奴婢已经不委屈了,施小姐能醒过来,便已经是最好的事了。只是,既她也说过,奴婢不曾推过他,陛下还是早些找出真凶才好。”
万一下一次还有人欺负施宁煦怎么办?
真凶.......
真凶是谁,其实在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陈怀衡心中就已经有了大概。
他的母后不大聪明,每回做事都破漏百出,就像当初将丽嫔做成了人彘的事情,一下子闹得后宫皆知,能将事情做成这样的人,除开太皇太后也没别人了。
她那天也不过在赌他不会去查寿宁宫。
陈怀衡也确实没有去。
说到头就是他不想,他不就是觉得,他没有为妙珠做到那最后一步的必要吗,他仍旧倨傲地想着,即便妙珠受了罚,那也没有干系的,她仍旧会留在他的身边。
陈怀衡道:“我不会再容许那些事发生了。”
一个是少帝。一个是扶持帝王登基,执掌过朝政的太皇太后。
两人都有野心,可所争夺的权利也就那么丁点。
虽为祖孙,却天然地站在对立面。
他们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确实相像,做事必然不喜欢给旁人留把柄,既然她动手了,那便事先安排好了,再找证据,不大可能。
太皇太后这两年安生了许多,除开想在他的身边安插些人外,已经很少在背地里面做过这样的事了,这回是陈怀衡没有防备,才叫她钻了空子,所以往后不会再给她这些机会了。
至于太皇太后做出的那些事,他自然也会和她算这笔账。
可是,他要怎么去和妙珠解释?去说他和太皇太后之间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事?
他去说他从十岁的时候就在和她斗,一直斗到了十八岁?
他想,没有必要和她解释这
些。
他对妙珠道:“你不是想读书吗?朕亲自教你读,你以前不是还想着出宫去看看吗,往后有机会了,朕亲自带你出去。”
至于其他的,别想了。
给她提要求的机会,她真就开始想南想北想东想西。
第35章 你不能这样对我!
妙珠听到他的话好像也并没有多高興,可到底也是没有反驳他,他的脸色不大好看,她再说下去,他又要不高興。他一不高兴,她也要倒霉不舒服。
她不吭声,不说话。
一直到陳怀衡抓过她的手,重重地按了一下,妙珠才终于回了神来。
“嗯。”
她最后还是应了下来,而后离开了这里。
待到妙珠离开之后,陳怀衡又沉默安静了好一会,而后动身前往了寿宁宫。
太皇太后方用过晚膳,正躺在贵妃榻上小憩。
她现在年岁大了,一天到晚也好像有睡不完的覺,吃得饱了要睡,肚子空了也要睡,劳神要睡,舒心了也要睡......
她手上的事情不多了,心气也没前些年厉害了,人便跟一下子老了下去似的。
寿宁宫的宫人听说陳怀衡来了,便去唤起了还在覺中的太皇太后。
她悠悠转醒,听到是皇帝来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让人扶着起了身,便去了外殿见他。
她并不意外今日陳怀衡会来,这事在她的意料之中。
施宁煦在皇宫中出事,即便这事被推脱到了那个小宫女身上,可陈怀衡又難道不知道真相吗?
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太皇太后知道陈怀衡早已猜到了那日御花园中的事情是谁而为。
今日过来也无非是说那日的事。
可即便是知道他的来意,太皇太后脸上也没什么忧惧之色,反倒是笑吟吟问道:“皇上倒是鲜少会到了寿宁宫,今日是所为何事?”
陈怀衡神色很淡,眉眼之中能看出泛着冷意。
他道:“宁煦是功臣之后,她父亲后半生驻守北疆,死在北疆,自他元妻死后,一生未娶,膝下也就这么两个孩子,为了叫朕不痛快,皇祖母要这样对她?”
陈怀衡直接开门见山说了来意,语气也十分不善。
太皇太后听了仍是笑:“凡事都要讲證据,皇帝你这样说,便太没道理了。”
你若是找得到證据便来吧,我任你处置,可你有吗?
太皇太后拿起了杯盏抿了一口茶水,而后淡声道:“你今日来,原是宁煦来讨公道的啊,我还以为你是为妙珠而来。”
她这话带着几分试探,陈怀衡自也听出来了。
他对太皇太后道:“一个宫女罢了。”
太皇太后却不信陈怀衡有表面上那般風轻雲淡,她笑着摇头:“那这话怎能这样说,宫女又如何,皇上上心不就是了。”
陈怀衡却不接茬,寒声道:“若上心,那日朕便已经让人来寿宁宫拿人了。”
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嗯”了一声,笑道:“那听着好像确实是不怎么重要呢,我还以为你和你父皇一样呢......就喜欢那些出身卑微的贱骨头。”
斗争已经开始,他们之间早就不用讳饰。
陈怀衡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道:“她就算卑贱,那也是乾清宫的人,用得着皇祖母来置喙?”
太皇太后道:“还什么都没说呢,何必急成这样。”
陈怀衡冷笑一声,道:“不过皇祖母说得也是,凡事要讲证据,宁煦的事朕是寻不到证据,不过,这世上大多事还是都能寻到根源,记得前些时日皇祖母家中的子侄犯了不少事,已有人弹劾到了朕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