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钟栎:“那你和辜小玥那边,什么时候官宣结果?”
  “这周,快了。”
  “业内一点风声都没有,连爆料的狗仔都没一个。”钟栎觉得不正常,“辜小玥真的会配合?她现在在国内,虽说不拍戏了,但她手里这么多影视娱乐公司,总得继续营业吧。有你做靠山,她批文都是人家盖了章亲自送上门,做什么都顺风顺水。她愿意放弃这样大好的利益?”
  秦在水微抬下巴,扯松领带:“她不愿公布,那她的公司我就全部打包卖给辜小裕。”
  钟栎扯唇:“你俩撕起来真够狠的。”
  秦在水讽刺一笑。
  “朱煊的事得重新开始查了。”钟栎说,“当年那么好的机会,我们没摁死他,太可惜。正好你又出国养伤,天高皇帝远,对他来说真是天时地利的喘息时间。”
  “这几年,他的账洗得干干净净。”钟栎恨恨道,“我本来想你不在国内,我至少能帮你顶一顶,但临门一脚总差口气儿。”
  “没关系。”秦在水手背到身后,那只烟仍夹在指尖,猩火从他手里跌落,“贪惯了的人,还担心他在这回文旅项目里不捞钱么?”
  钟栎这才回过味:“你是为了……”
  秦在水目光深暗,他嘴角泛起一丝隐秘的弧度,面上也淬了极少见的、一击必中的锋芒和城府。
  他没拿烟的那只手比了个保密的手势。
  钟栎放心了:“那行。我还纳闷呢,你竟然真愿意把东村拱手让出去。”
  “怎么可能。”秦在水说,“我手里的东西,没有让人来抢的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那三年浪费了。”钟栎惋惜。
  秦在水低头,火光明灭。
  “是有点浪费。”
  他说。
  身后偷听的春好也跟着睫毛一颤。
  钟栎意外看他一眼:“哟,难得,终于知道是浪费了,我还以为你为了她怎么都心甘情愿呢。”
  秦在水掸掸烟,没说话。
  他是心甘情愿的。
  他觉得浪费,只是在想,要是他不受伤,这三年或许能多陪陪她。
  他的好好以前并不是一个社会化程度很高的小孩子,他每次在学校里见到她,她都是孤零零的、匪气的,她好朋友不多,和城市也格格不入;但现在再看她和同事们相处,洒脱、自然,被点名推出来也不扫兴,仗义又柔和。
  他比她多活十三年,知道这种变化是要吃苦的。
  可他的初衷从来不是想她吃苦。他也没能帮到她。
  要是这三年他在北京,她肯定会活得更明媚更轻松。
  “我早就说你那三年浪费了。你要是不受伤。或者那天你别自己去找她,让警察去找,情况都比现在要好。”
  钟栎说,“当年多好的势头啊,明坤股价飞涨,你在西达试点成功,要是没受伤出国,你早一气呵成坐上董事长的位置了。”
  秦在水:“过去的事,没必要再说。以后别提了。”
  “行。你自己想通就好。”钟栎哼笑。
  春好心口发紧,她手指掐着掌心,一步一踱离开了。
  ……
  春好重新回到篝火边。
  茫然抬头,篝火还在燃烧,橘红的火光明亮艳丽。
  她记得从前,还没遇见秦在水的时候,村里也有支教和扶贫团队过来。夜晚的山村,青草泥土味很重,村伯伯会点燃篝火,感谢城里来的年轻人。
  可秦在水来的那次,好像没有篝火晚会,
  或许是她错过了。
  但后面,西村那群人自己点燃火把、举起锄头,为他举行了两次“欢迎仪式”。
  火焰边,环科和万合的人还在摇骰子。
  万合的领队叫苦不迭,他已经被薅着唱了三首歌了。
  他恨不得掐死摇骰子的那个人:“你什么破运气啊,能不能赢一把让环科他们也唱一首?”
  倪忱笑:“不好意思哦,我们运气好。”
  “再来!”
  “开!”
  万合的领队看眼结果,欢呼出声,拿起话筒递过去:“春好顾问!终于该你了!”
  秦在水闻言抬眸,他隔着焰火,看见春好被照得通红的小脸。
  “好呀。我给你们唱。”她笑着点头。
  倪忱:“给她点老歌,她王菲邓丽君齐秦都唱得可好听了。”
  春好却摇头,她深吸口气:“不要,我要唱《青花瓷》。”
  同事们不挑,有得听就行。万合的领队更是殷勤,给她调音响,他自己五音不全都被推出来连唱三首了,再唱他脸要丢没了,以后还怎么御下。
  春好听着伴奏,她声音有点哑,却又努力跟上节奏。
  春好唱着歌,仰头看天,没有月亮,漆黑一片,她眼底隐有水光。
  他也觉得那三年浪费掉了么。
  当然。
  对他来说当然是浪费掉了。
  春好看着面前的篝火,忽然想,要是他不资助自己就好了。
  可不资助自己,她这一辈都见不到他了。她也不愿意的。
  她宁愿漂泊、宁愿没有家人,也不想见不到他。可她爱的人还是为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春好听不见歌声,也看不见同事了。
  她脸色茫然而荒芜,仿佛又回到了西村,回到了山坡上,回到绊着杂草紧紧扑向他的时候。
  这片火光好明亮,春好还是会想起自己的那个愿望——
  她要是拉住他就好了。
  -
  这一程玩到十点钟。
  篝火灭了,徐总也早已离开,只剩万合和环科两个团队的员工东倒西歪。
  钟栎懒得再待,他说:“回酒店么?”
  “你先回。”秦在水还看着不远处还在人群里,和同事喝酒的春好。
  同事们现在都很喜欢她,她一杯一杯和人碰杯,脸上荡漾着笑容,偶尔眼前模糊,她也飞快擦去。
  慢慢,同事们散掉,陆续开车回酒店。
  倪忱来扶春好:“你怎么喝这么多,他们和你喝你可以拒绝呀。”
  “没事……”春好摇头,她笑着嘀咕,“从没有这么多人喜欢我,夸过我呢。”
  “好了好了,我们回酒店。”倪忱觉得她这话有点心酸,过来拉她,忽地有只手递过来。
  秦在水:“你先走,我扶她就行。”
  “秦总?”倪忱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你和她……”
  “我送她回酒店。”秦在水长话短说,“我和她认识很久了。如果发生意外,你可以去媒体前举报我。”
  倪忱语塞,她听出他嘴里的意外是什么意思。
  她看男人平静的脸庞,确实不像会捡尸的那种人。
  她思索片刻,“那行,麻烦您送她回酒店。正好我们车也坐不下了。”
  秦在水简短点头。
  倪忱离开了。
  酒吧空旷安静。
  残羹冷炙和篝火一起冷却。山里的夜风,从中间露天庭院里吹进来。
  秦在水弯腰提起她边上的链条包包,熟稔地挂到肩上。
  “好好。”他喊她。
  春好坐在座位里,浑身瘫软,她睁开半只眼,见是他,她脸上潮红,往另一边缩了缩,避着他,“你怎么还不走……”
  “我送你回去。”
  秦在水没再多言,伸手拉她起来。
  她对他永远是天然的服从,可站起身又摇摇晃晃的。
  秦在水牵她手臂,春好脑袋便砸到他颈窝。
  她唱歌前本来就快喝到她的临界点,后面同事又来敬她酒,她开心又伤心,就这样一杯一杯,碰杯后仰头喝掉。
  秦在水呼吸微停,也下意识扣住她腰,他甚至抬手揉了揉她后脑勺。
  她那句“从没有这么多人喜欢我,夸过我呢”,他也听见了。
  他心头翻涌无言。
  “我们走。”他低声说。
  车停在门口。
  这酒吧建在山谷河流边,石砌的宽墩贴了反光条,防止人和车看不见掉下去。
  春好又坐到那墩子上。
  她有点想吐,但又吐不出来,秦在水从车上拿了矿泉水瓶拧开递给她。
  石墩子后面是狭长深切的山谷,深秋时节,水流少了,只有泠泠一层清亮,石头在月光下闪光。
  他把西装外套搭到她肩上,怕她冷,又怕她后仰掉下去,就这么站在她身边,手臂轻拢她后背,要她靠着自己,减轻一点难受。
  春好坐着,脸蛋靠在他胸膛下方。
  她喝了水,半阖着眼依靠着他休息了会儿。
  秦在水看她这样消沉,一时无言,夜风卷着她发丝,他不厌其烦地替她把头发别去耳后,拇指蹭过她鬓角,指腹痒痒的,心也是。
  春好慢慢醒过神,抬眼,看见东村夜色下的秦在水。她打小就觉得他好看。
  他既然觉得那三年浪费了,为什么又要这样抱着自己?她该是他的负担才对。
  春好张张嘴,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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