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
春好咬唇,抬眸看见他一截脖颈,衬衫干净如雪。
她脸不争气地一热。
秦在水扫她两眼,轻轻拨开一个栓子,拉开门把手打开。
外面的穿堂风吹进,春好头顶发丝动了动,她眼睛一亮,正想出去。
这模样落在秦在水眼里,像一只逃窜的水母。
他嘴角轻勾,一把将门关上。
“呯”的一声。
春好愣住,气急回头:“秦在水你故意的吧!”
“你觉得呢?”他看着她,脸色如山背般幽暗。
春好张张嘴,没见过他这样,深沉、压迫,甚至带着点警告。
秦在水没再和她废话:“你躲我?”
“我没有。”春好立刻抬头,“我躲你干什么。”
秦在水眸子敛住:“那我上次在北大和你说,要你等一会儿,你跑什么?”
“你要我等我就等吗?”春好硬着头皮,“我那天有事,我有工作,我没时间等你。”
她说着,心脏颤动起来,都不知道该怎么掰扯,她只想赶紧结束这样混乱的状态。
她不想成为自己讨厌的样子。她不要再陷进去了。他那样重视责任、重视家族,一定也不希望,他亲自资助的小孩儿破坏他家庭的。
秦在水看她脸色,总觉得她下一秒又要和在北外滩时一样落下泪来。
他忽而开口:“好好。”
“你别这么喊我!”春好颤抖着说。
秦在水微顿,他深深看着她,里面杂糅了不少情绪。
“我现在都不能喊你好好了吗?”
春好心头轰然。
她眼眶一酸,立刻叫喊:“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在水一时无言,他当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春好喃喃摇头,眼神失焦:“可秦在水,你的资助已经结束了。”
她哽着脖子,艰难地抹掉眼角,执拗僵硬地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你难道还要管我去哪里、有没有等你吗?我就算等了你又怎么样,你把我送回家,我的生活依旧不会有变化。我回头照样要喝酒应酬,要一个人生活,要一个人打工的……你、你结婚了,就,就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她断断续续说了这样一大段,说得心乱如麻,秦在水也安静下去。
“好好。”
秦在水开口:“我没有结婚。”
空气安静了。
春好心跳一愣,她瞬间抬头,灯光打在她脸上,她是漂亮的,此刻却像一节艳丽而呆怔的木头。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没和她结婚。”秦在水上前一步,低声说,“一直以来,都没有。”
他不知为何,心也轻轻动容。
可这丝动容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总是萦绕于心,萦绕久了,他早已当做常态。
春好微张着嘴看他。
她僵硬地揉揉眼,咽一下口水,怕错失他任何一句话。
“那晚在北大遇见你,我本来想和你说的。”秦在水看着她,“但你已经走了。”
他从来都不想她难过,也没想她误会,但从前的事情太多,太远,她也长大,那些若有若无的东西很难重提。
但他是想她开心的,在自己面前是,在别人面前也是。
就像刚刚他从窗户里看见的,她毫不掩饰地大笑,或者蹦来蹦去,都好。
“没、没结婚……那,那,”春好吸吸鼻子,茫然看着他,“那我高二,去北京找你,你和辜小玥的婚礼是?”
“办了场酒席。”秦在水说,“仅此而已。”
“为什么?”
春好心跳起来,却又颓然,好似已经没有了信心。她一时不知是复杂更多,还是喜悦更多。
她反应不过来,难道自己这些年,所有的纠结、痛苦,那些绵绵无期的等待,拾起又放下的寄托,都是可有可无的吗?
可得知他没有结婚,他还是一个人,她好像又有点开心。
至少这个人在自己面前,还和自己说着话,那些她以为要割舍的,也没有尘埃落定。
春好舔舔嘴唇,破涕为笑。
秦在水看她眼睛终于恢复往常的样子,里面还有层水光,摇摇晃晃的,也不再恐慌。
她吸吸鼻子说:“我想要出去。”
秦在水点头,把门拉开了。
可又回头看住她。
春好又揉揉眼:“嗯?”
“头发。”他抬手,微顿一下,这次却给她把凌乱的呆毛顺好,指腹蹭过她发角,春好轻颤。
秦在水再看她一眼,把门打开了:“所以,我没有结婚,我也没和任何人有过婚姻。”
“那辜小玥……会同意?”春好和他一起走出去,嘴上跟着询问。
“她得到了她要的东西,为什么不同意?”秦在水微微回头,“婚姻不是在所有人眼里都排第一位的。”
地下的楼梯很长。
秦在水依旧走在她身边,昏暗的光线罩着两人。
“那在你心里呢。”春好脱口而出。
问完,她又抿唇,觉得自己是不是嘴快越界了。
秦在水安静少许,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他看眼前方,又看她一眼:“明坤的工作一直很忙,大概率后续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清闲。何况现在西南那边的扶贫工作依旧是明坤在牵头投资。婚姻要么没有,如果有,应该也会是第一位,和我的工作平齐。”
春好微微睁大眼,她怔愣片刻,为这句话鼓动了一下。
鼓动完,又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刚得知他没结婚就开始想乱七八糟的事。
秦在水衬衫扎在西裤里,显得人颀长挺拔:“我虽然没结过婚,但我对婚姻的要求是很严格的。我不会随便和一个结婚。”
严格。春好琢磨这个词。
没人用这个词来形容对婚姻的标准,但他用这个词,莫名又很合适。
两人走上一楼,秦在水回头看向她。
“噢……”她心轻轻跳着,手背到身后搅动,嘀咕道,“你干嘛和我说这些啊,我又没想知道的。”
秦在水瞧她那样儿,跟一只水母在跟前对手指似的。
他牵牵嘴角,带她往外走:“现在开心了?”
“没有!”春好立刻否认,她脸躁地说,“你结没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也是。”秦在水配合地点点头。
春好嘴巴一撇,不满地转向他。
秦在水目光还在那儿等着。她撞上去,看见他深黑的眼睛,她只好又怦怦转走。
前边,诗吟也没走,她在酒吧门口等她呢。
秦
在水看见她朋友,脚步也停住。
“好好。”他忽而喊她。
“嗯?”春好回头。
秦在水眼光重新落回她脸上:“以后别再躲着我。”
她伤心也好、难过也好,他都不想她避着自己。他和她认识很久了,能常常见到她,总是好的。
春好“噢”一声。
她胸口一软,眼珠转着,勉为其难地嘴硬:“我看情况吧。”
说完,她却先忍不住抿唇一笑,“我去找诗吟了。”
放下话就跑远,可跑一半又回来,一股脑把西服还给他。
“拜拜!”她冲他踮脚挥手,脸红扑扑、亮晶晶的,像又回到华师一,他每次送她到校门口,她都是这样。可这次又不太像。
总之,有点开心。春好扑过去挽上诗吟,又惦念地回头看他。
秦在水还站在光影潋滟的长廊里,他低低一笑,重新穿好西装,也将她的体温服帖地穿进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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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日,春好心情飞扬。
连上课工作都轻松了起来。
秦在水偶尔也会发消息,虽不频繁,但也不会一个月到头说不上话。
十月底,培训班中期考试。
考完,春好留下来帮曹教授整理试卷。
她平常麻烦曹教授太多,总是问问题,这次也主动帮忙。
曹教授带她去了办公室。
打开灯,里面有些杂乱,一股纸张水墨的味道。
他窗户外树荫都黄了,北京在路灯下更显秋深。
春好整理着,忽而想秦在水以前会在哪个办公楼,她小时候给他写信,都是寄到北大来。
正想着,她给他发消息:【你以前在北大是哪个办公楼啊?】
秦在水没回,她也没着急,他的忙碌程度她也知道。
整理完试卷,曹教授叹气:“本来没这么多学生的,但九月头忽然要扩大学生人数,把你们师大的学生也弄过来了。”
曹教授看她一个人整理这么多试卷,她瘦瘦的,抱着一屯纸搬上搬下,竟也不喊累。
他不好意思:“早知道该多喊两个人的。咱这多是实战课,听课的都是社会人士,没想到你一个学生也听这么认真。还愿意来给我帮忙。”
“没事的,我一个人就可以。而且我平常问您问题多,给您帮忙应该的。”春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