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春好眼睛睁大。
她看见他淡淡的笑意,是她所熟悉的,温和、善意,或许是心境不同,此刻再对上他的眼睛,她竟有些愧怍与胆怯。
她匆匆别开眼,掏出手机,“那我现在下载。”
下载完毕,春好登录进去:“好了。”
秦在水发送验证消息,两人加上。
春好攥着手机下了车。
她看见跳到列表最上面的新头像。黑色的,点开看才发现是夜晚的山谷,微弱的星空、流水。
像她小时候无数次面对的山野。
是他把她从那儿带出来的。
春好一时情绪翻涌。
她手微微握拳,下定什么决心一样转回身。
车仍停在原地,开着双闪。
他每次都是这样,会等自己真正走进校园,看不见了才离开。
春好重新走近。
秦在水降下一截车窗,“还有事?”
“学校……下个月有家长会。分科后第一次开呢,好像还挺重要的……我升高中后,你都没来给我开过。”
她不太连贯地说完,安静了。他坐在车里,位置明明比自己低,她却不敢看他,怕他发现什么。
秦在水盯着她,瞧她被风吹乱的短发。她情绪不高的时候总是像一只忧伤的小水母。
“什么时候?”他问。
春好被问住,她其实只是想在那个“早晚的事”尘埃落定前,再任性一次。
“……反正快了。”她嘴硬。
“行。”秦在水说,“那你提前给我发消息。”
春好点头:“我回学校了。”
她依旧没有同他对视,只是乖乖地挥一挥手,转身离开。
秦在水目送她走进灯火漆黑的校园。
前面蒋一鸣出声:“春好小朋友好像长大了点?”
“是长大了。”
秦在水说。
这次偶遇比暑假给他的感觉更明显。
她更高了,细细瘦瘦的,虽还是有点倔强,但已收敛太多。
“话都比以前少了。”蒋一鸣说,“夏天在北京的时候还叽叽喳喳讲一路呢。”
秦在水无言以对。
女孩子有心事了。
今天的她忧郁而安静,像短短三个月成熟一茬的野草。
秦在水收回目光:“走吧。”
轿车重新启动,驶向高速收费站。
蒋一鸣又问:“那刚刚厉总说的,和辜总牵合同的事儿,您插手吗?应该是婚礼酒水的合同。”
“辜家那边的长辈拿主意吧,秦家出钱。”
“是。”
第37章 春落他看见了
[暗恋像一场遮天蔽日的持久战,当你想靠近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离你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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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好回去后加上了钟楹。
她二话不说转过来1000元。是在北大研学时,她帮她拿外卖的跑腿费。
钟楹:【说好一次一百的,差点忘记给你了。】
钟楹:【你走之前也不提醒我一下。】
春好盯着那抹黄色转账,不知为何,她心底冒出一点自尊心,可停顿数秒,还是收下了。
但又转回去一部分:【我只跑腿了六次,还你400。】
钟楹:【好。】
钟楹收了款,两人没再说过话。
春好看着账户里多出的六百块钱,没有丝毫天降横财的喜悦。
她只是有些愣神。
她悄悄点开她的朋友圈。
微信才上线两年,她的日常已经翻不到头了。
照片里,春好看见许多在北京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辜小玥的冷艳、辜小裕的狂妄,她想到那个世界里的年轻人,泡沫缤纷,醉生梦死。
她无声退出来,
又点开秦在水的。
他的朋友圈就很简单了,只转发一些财政部和扶贫办的新政策,再者便是明坤下发的红头文件,没有任何私人生活的痕迹,很模式化,也很朴素。
完全看不出他和钟楹辜小裕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太低调了。
所以才给了她一种可以靠近,可以触摸,甚至咬咬牙,还可以海誓山盟的错觉。
可惜比起那些纨绔子弟,秦在水这样的人,明明是最不可能停留在她的生命里的。
春好摁灭手机,黑色屏幕上出现自己的脸。
她也学着那天晚宴上的明星,嘟着嘴巴挤眉弄眼。
好丑。
完全不是她了。
她看见自己矫揉造作的表情,被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赶紧坐直身,甩甩脑袋清醒过来。
春好放下手机继续背书了。
-
十一月初,武汉下了几场雨。
她和诗吟的关系依旧僵硬。诗吟躲她,也躲许驰。
就这样在淅淅沥沥的秋凉里,期中到了。
分科后第一次大型考,文科数学简单一些,又没有理化生,春好如愿排进班级前列。
成绩下来后,学校也跟着发了贫困生奖学金。
春好去礼堂领的时候,再次看见了顾璇,她仍在贫困生的队伍里领补助。
顾璇看见了她,怪异一笑。
春好不满地看回去。
“都用上高奢围巾了,还来领贫困补助呐?”她问。
春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个尖下巴室友告诉她的。
她在心里嘀咕,你在国际班都领补助,好意思?
“怎么没见你和姓黄的一起玩了?因为许驰闹掰了?”顾璇轻笑。
春好懒得搭理,低头看单词书。
“许驰生日的时候你们不还如胶似漆的?看来你俩关系也不咋样啊。”
顾璇见她不说话:“让我猜猜,应该是姓黄的不愿和你玩了吧?毕竟她那么喜欢许驰。怎么忍得了。”
春好终于合上单词书,抬头对上她眼睛。
顾璇也挑了道眉,笑容精致,只是当她挑衅的时候,脸上的肉会跳。
她好像并不知道这一点。
春好诚恳:“你睫毛掉了。”
“……”
顾璇脸色一僵。
春好好心地指了指她肩头:“在这里。”
顾璇气得直发抖,她从没被人这么羞辱过。
两人领完奖学金,顾璇狠狠瞪她一眼,分道扬镳。
一直到周五,学校开期中家长会。
家长会下午第四节课开,第三节大扫除。
春好正在收拾抽屉,门口有人喊:“春好,去一下办公室,班主任找。”
她应一声,把手里的草稿纸整理好,这些是用完的,上面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以及她出神时写下的秦在水的名字。
她随手把纸放在了桌面上。
春好走出教室。
这日武汉天晴,深秋阳光洒下,地面一堆枯枝败叶,楼下学生喧闹。
她独自望了会儿天,上楼走进办公室。
一进去,春好最先瞧见顾璇和翻过她柜子的尖下巴室友。
李老师不在办公桌后,而是在靠墙的沙发上,茶几上两杯热茶,他身边还坐了个卷发老师,挂着塑料工牌。
“李老师,您找我。”
她在办公桌前的阳光里站定。
“来了啊。”李老师给她介绍,“这是省教育厅的刘老师,过来核查贫困生助学金的使用情况的。”
春好点头,“老师好。”
“春好是吧。”刘老师看过来,点头,“同学你好,我今天来就是核实一下,你平常收到贫困助学金和奖学金后,都是花在哪些地方?”
“日常吃饭,买买纸笔和教辅资料。偶尔买点药。”
春好回答着,她看眼边上的顾璇和尖下巴。
“钱有剩余的吗?”
“有。”
顾璇愉悦挑眉。
春好:“我课外一直在白沙洲打工,所以有剩余。”
刘老师在本子上记录了几个字,“是这样,我们接到同学举报,说你拿学校的贫困奖学金去买奢侈品。”
春好眼睛瞪大。
她一霎转向旁边的顾璇和尖下巴,眸子发冷:“你们举报的?”
顾璇有恃无恐;尖下巴则心虚。
刘老师严厉出声:“不要起冲突,贫困助学金是国家的钱,如果你的用途和学习无关,那国家这个钱就浪费掉了。你同学举报你也是好心。”
好心?
春好哽住,只觉荒唐。
李老师看见她瘦削的身影,有丝心疼,她即便穿着厚重的冬季校服,也显得人形单影只。
他记得,她去年夏天从宜城来到武汉,还是自己值班接待的她。这一年里,她就没长胖过一点,干活儿倒越来越利索。哪个女孩子在她这样的年纪,搬起东西来一句话不吭,一口气不喘?她要是真有闲钱买奢侈品,怎么不先把饭吃好?
这样的举报他替她压下去过两回,但顾璇不依不饶,直接举报去了教育厅,仿佛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办公室门开着,马上开家长会,走廊上还在做清洁,学生们甩着扫帚来来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