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她一激灵,隐约捕捉到方向。
“谢你……带我来北京?”她绞尽脑汁,努力回答。
秦在水知道一些事不是那么快能琢磨明白的。
他也不为难,正要开口说正事,边上又插进来声音。
“秦教授。”
秦在水回头。
春好也跟着看过去,是报告厅里坐她身后的高马尾女生。
“我是刚刚在展台那找您写寄语的学生。”高马尾矜持一笑,“我有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可以问问您的建议,汲取经验吗?”
春好下意识去看秦在水的反应。
秦在水没拒绝。
他又看向春好,简短道:“等我一会儿,别乱跑。我还有事儿和你说。”
春好眼皮一跳,以为是什么很重大的事。
可他已经转过身去了。
好一会儿,春好才应声。
“……噢。”
她一步
三回头地往边上走。钟楹不知从哪蹿出来,把她一拉:“好好,照相照相!我们俩还没拍呢。”
春好被挽住胳膊,她四肢僵硬,配合着拍了两张。
“你怎么不笑啊,笑一下呀。”她说,“再来再来。”
春好看着前置镜头,调动一个笑,却笑不出来。
她注意力都在身后的秦在水身上,却只能看见那个高马尾跃跃欲试的背影。
春好内心煎熬。
“你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啊。”钟楹把刚刚那张照片递给她看。
屏幕里的她眉心微拧,嘴角也抿着,完全看不出笑颜。
“算了算了,先这样吧。”她说,“你要是有手机就好了,我可以发给你。”
“就不能删掉吗?”春好头疼,接受不了自己的丑照。
钟楹压根没听她说话,自言自语编辑消息:“我发给二哥了,让他替你保存。你有手机了找他要。”
春好大惊:“不行!”
她赶紧伸手去抢她手机,想拿过来删掉。
“发好了。”钟楹咧嘴笑。
“……”
远处秦在水还在和那个女生讲话,只拿出手机看了眼,并未受任何影响。
春好心里挣扎,不知他究竟要和自己说什么事?
难道是要通知她,他以后要资助别人了吗?
春好一片茫然。
她心想,如果这个女生真让秦在水亲自资助她,他肯定会答应的。她知道他对扶贫事业有多尽心尽力,对小孩子有多耐心宽容。
可他要是资助了别人,那自己呢?
钟楹和她合完影,不知又蹿去哪继续拍照了。
春好依旧被留在原地,前边秦在水还在讲话。
话这么多吗?春好跺一下脚,怎么和别人话就这么多,到自己这儿就板脸吓唬人?
她踢一下身旁的大树,烦闷地蹲去花坛边,心里又急又气。可她无能为力,只能捡落下的银杏树叶自娱自乐。
终于,秦在水结束完谈话,走向她,瞧她正把一片片银杏树叶拼凑在一起卷成一朵花的样子。
“走了。”他说。
春好攥着“花儿”起身,没用完的落叶则洒回花坛泥土里。
回头一望,高马尾已经离开了。
秦在水一句话没说,带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
春好落后他半个身位,内心折磨。
“秦在水,我有话和你说。”她先发制人,加快几步走去他面前。
秦在水停住脚步,眉梢微挑,以为她是想通那些深奥的人生问题了。
“哦?说来听听。”
他挺好奇她能说个什么名堂出来。
春好深吸口气,“你能不能别同时……”
她本想说别同时资助两个人,但脱口那一瞬间又觉得太明显,便换了一句。
“能不能别同时脚踏两条船?”
秦在水顿住。
“好像也不对,”春好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能不能……”
“脚踏两条船?”秦在水眯道眼,觉得荒唐,重新确认,“我?”
他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污蔑过。
“不不,我是说——”春好脸瞬间红了。
她几分抓狂,完全不知怎么解释。
秦在水抄兜站在她面前,他高她一整个头,林荫道间,单车骑行而过,只有他们两个驻足对望。
春好彻底放弃了,甚至觉得自己自私又卑劣,凭什么他不能资助比她更优秀的人呢?
她肩膀耷拉下去:“要不你先说吧,你刚刚要和我说的事是什么?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
秦在水张了张口,夕阳下,他目光似乎闪了下,却有一会儿没出声。
他看她那垂头丧气的脑袋瓜,莫名感觉她好像是真的很难受。
“好好,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他安静少许,轻声说。
春好抬头:“诶?”
秦在水看她那缓缓聚焦的,黑玻璃珠子似的眼睛。
他虽不知她误解了什么,可……
秦在水沉吟几秒:“我本来想和你说的是,晚上一起吃饭。”
说完,他重新看向她。
“仅此而已。”他幽幽补充。
春好:“……”
第34章 春落多少个春好,都无济于事……
[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时间能停在今天就好了,这样那些离别与伤痛也不会那么壮烈。]
-
树影在车窗上飞驰。
春好坐在后座。
她揪着手指看窗外,想起几分钟前他那句幽幽的“仅此而已”,生无可恋闭了闭眼——人怎么能出洋相出到这种地步。
车内安安静静。
秦在水没有说话,也不告诉她去哪儿,只靠在椅背里闭目养神。
也不知他有没有生气。
他被她这样冒犯,竟然都不追究,也不追问吗?
春好胡思乱想,手指没忍住在丝绒壳子上抠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差点把证书的烫金字给挖下来。
秦在水:“弄坏了可没有第二本。”
春好一吓,回头,身侧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瞧着窗外。
“……”
他后脑勺是长了眼睛吗?
她正尴尬着,秦在水扭过头,清黑的眼睛对上她的视线。
“……我是在看这封皮结不结实。”她借口找得飞快,“喏,你看,怎么掰扯都好好的,看来是真的很结实。”
秦在水:“我还以为你要拆了回去自己组装。”
春好:“……”
他这反讽的功底。
春好说不过他,可看眼被自己蹂躏的结业证书,确实有些心疼,她伸手轻抚那块地方,吹吹又摸摸。
秦在水瞧她这一连串动作,跟小动物舔舐伤口似的。
他心底莞尔,不说她了,可随意一瞥,眼光又无声停在她胸口。
夏日,短发,文化衫。
她身板很薄,衣服在她身上像个宽大的风筝,她攥着那朵银杏花,证书也紧抱在胸前,挤出极浅的少女的弧度。
像极了生日那晚,洒满月光的工具间,她无声无息靠在墙角,胸乳随呼吸浅浅起伏;她那样脆弱,可满脸泪痕靠在他胸口,竟又有一种凄美而坚韧的生命感。
秦在水也不知自己为何对那一晚挥之不去。
他轻微蹙眉,转向窗外,从一旁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她。
“喝水。”他命令。
“啊?噢。”
春好莫名其妙,她其实不渴,但还是接了过来。
手里的东西也就顺其自然放去中间的扶手上,她双手拧开瓶盖,胸前没了挤压,一切恢复原状。
喝着水,她才意识到领口又低了,把衣服往上拉。
秦在水也跟着拿起一瓶,喝掉一小半。
两人依旧不说话,他们坐在同一辆车里,各怀心事、各自沉默。
春好瞧向外面错落的平房,夕阳更深了,变成一种庄重绚烂的红。傍晚总能轻而易举让人感伤,仿佛这是两人一起赶赴的,最后一场黄昏。
春好触碰玻璃,不知下次再来又是几时了。
-
路程不远,地方到了。
轿车停在一条分外僻静的道路上。
春好下车。
她四处瞅瞅,瞧不出任何名堂。一整条路全是灰色院墙,不再有其他建筑物,倒是抬头能瞧见不远处的两山和塔影。
她抬头去看太阳落山的方位。
“我们在城市的西边吗?”她比划了一下,“颐和园的西边?”
秦在水从另一侧下来,意外,“怎么分辨的?”
秦家的司机都是部队出来的,开车很谨慎,何况从北大过来的路弯弯绕绕,就算刻意去记也会绕晕。
“看太阳。山里的土法子,能看到太阳就不会迷路。”
秦在水瞧眼天空,太阳快下山了,只在西边留有最后的霞光。他没她这么厉害,他在山里主要还是靠当地村民领路。
“你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