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黄诗吟笑:“少自恋。我是觉得跟不上,所以才转来的。”
  春好惊叹:“哇,连你都跟不上啊,那里面的人得多厉害啊。”
  黄诗吟:“都是大佬,卷c9名校的。”
  “噢——诶,”春好奇怪,“那你更应该待那儿呀。阿姨不一直想你上清北复交吗?”
  黄诗吟脸不红心不跳:“我妈没自知之明,我有。”
  “……”春好被她逗笑,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八点五十,两人一起踏进教室。
  正是学生上座的高峰期。春好在找座位,靠窗的倒数第二排有连着的两座,她和黄诗吟坐去那。
  可走着走着,她愈发觉得这个倒数第一排,拿课本盖头睡觉的男生怎么这么眼熟。
  她走过去,毫不犹豫地一把掀开数学书。
  许驰被光刺激到,眯着眼爬起来,没好气:“谁啊。”
  春好瞪大眼:“你怎么在这儿?”
  自上次校门口的吵架后,两人三天没见了。
  许驰也意外一瞬,他坐直身,甩头“哼”一声,却又不忘和黄诗吟打招呼:“嗨,诗吟早啊。”
  黄诗吟看他因为睡觉而显得乱蓬蓬的头发:“早。”
  许驰这才看向春好,往后翘椅子:“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不好意思啊,这就是我的至尊宝座。”
  春好面不改色:“成绩差的一般都坐最后一排。”
  许驰急眼:“那你坐倒数第二排也好不到哪去!”
  春好:“我这就换。”
  她回头,可快上课了,其他座位基本被坐满,只剩零星几个空着,没有连着的两个座位了。
  黄诗吟也解下书包坐下。
  春好:“……”
  “你换啊,”许驰来劲了,冲她挤眉弄眼嘚瑟,“你换啊你换啊,嗯?怎么不换了小短发?”
  春好忍无可忍,把刚刚掀开的数学书一把摁他脸上。
  许驰:“……”
  春好转身坐下了。
  书掉到地上,他弯腰捡起来,吹掉灰尘,边吹边说:“怎么又生气了,我都没生气呢。”
  春好一听,回头说:“明明从头至尾是你在生气。”
  “那我不生气了。”许驰冲她咧嘴一笑,“你也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那天回去后,其实也有些后悔,但他依然无法释然。他服软只是想继续和她说说笑笑,而不是认可她喜欢秦在水。
  春好翻着课本,把他那天的话报复回去:“谁信你的不生气。”
  “不是吧,你这也太记仇了。”许驰吐槽,却又无端窃喜她竟记得自己的话。
  他拿笔戳她肩,乐呵:“诶,小短发,终于知道自己成绩不行,不去白沙洲,来安心补课了?”
  春好肩膀躲开,懒得理他。
  他又看向旁边的黄诗吟:“诗吟你不是在尖子班吗?怎么来基础班了?”
  他指指春好:“你不会是为了陪她来的基础班吧?”
  黄诗吟忙解释:“不是……”
  他却又瞬间转向春好:“春好你看看人家,为了陪你从尖子班来基础班诶!”
  春好叹气:“你好吵啊。”
  许驰一噎,又被她嫌弃了,缩回去自顾揉着脸望窗外。
  黄诗吟看他因为春好一句话就百无聊赖,她一时没说话,许久才低声:“真不是别的原因。”
  她维持着借口:“是我自己跟不上。”
  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她只是想更光明正大地离他近一点,所以稍微利用了一下好朋友来补习的节点而已。
  明明没有影响到任何人,可每被问一句,她都会觉得羞耻。
  -
  快要过年的时候,回扣金下来了。
  黄诗吟把钱给她,春好却说:“我们一人一半吧?”
  黄诗吟摇头:“我不要。我又不缺钱。”
  她家虽不像许驰那样是宜城富豪,但母亲在财政局工作,虽然管得严,但给予她的生活质量并不差。
  春好:“那我请你吃饭,我们吃高档一点的。”
  “好呀!”她眼睛一亮,长时间的学习太压抑了,“要不干脆等年后?等许驰过完年回来,我们一起去。”
  “行。”春好答应。
  除夕那晚,春好和她一起窝在宿舍跨年。
  黄诗吟手机放着春晚直播,两人椅子靠在一起,边吃零食边看。
  她已经接受被母亲扔在武汉的事实,反正有春好一起。她赌气地不主动和家里人打电话。
  一直快到零点。
  虽然城市禁鞭,但新年钟声敲响,外面爆竹声还是噼里啪啦炸开。
  黄诗吟手机跳出来电,是她妈妈打来的,她动摇一瞬,还是退出视频到走廊上接电话。
  春好还在啃手里的旺旺仙贝。
  咸甜的口感在舌尖化开,阳台远处有烟花的声音,她趿上拖鞋跑去阳台上看。
  可惜她们这栋楼的视野不对,根本看不见什么动静,只有黑黢黢的天空,以及黑黢黢的校园。
  春好手肘撑在窗台上。
  除夕,团圆的时刻呢。
  春好才发现自己离开西村、离开村伯伯,竟有四年多了。她也不再是剃着寸头在田埂里摸爬滚打的春巴子。
  可异地求学,西村好像不是她的故乡,可又没地方是她的故乡。
  寒风吹来,吹散她哈出的白雾。
  她对这种花好月圆的夜晚其实没有多少概念,只是偶尔静处,会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迷茫,她看不清未来的路,也不知自己要往何方去。
  她目光涣散几分,回过神,思绪落地,她觉得自己应该也是想打个电话。
  可给谁打?
  村伯伯?
  但她不知道西村村委会的电话,她离开那里的时候村里还没
  通电话线呢。
  那给秦在水打?
  春好心慢慢跳起来。
  她回头,诗吟在走廊左边接电话,公共电话在右边。
  她有些蠢蠢欲动。
  或许是怕被黄诗吟调笑,或许是不想被打扰,她轻手轻脚摸了出去。
  春好拿下话筒,忽略自己胸腔的紧张,她挨个摁下号码。
  她手心有汗,握着听筒都滑溜溜的。
  “抱歉,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sorry,thenumberyoudailedis……”
  春好怔了怔,打不通么?
  她失神一瞬,只好把听筒又挂上电话机,回到宿舍。
  黄诗吟还在和她妈妈通电话,听声音应该是和母亲和好了。
  春好坐回位置上,她抠着手上已经快结痂的伤口,听着外面热闹不已的鞭炮声,又抽出一小袋旺旺仙贝,慢慢吃起来。
  -
  除夕这晚,秦在水落地北京,司机来接,他直接回了老宅。
  北京刚下过雪,地面的雪被几经倾轧,车辙遍布,露出地面原本的颜色。
  夜色渐深,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只有红的黄的灯笼悄悄亮在绿化树上,远处,万家灯火齐明。
  宅子在颐和园附近。
  老爷子秦震清从集团里退位后就住在这里。
  刚踏进门,庭院里倒干净,雪已经扫去角落,堆成亮白的山丘,在夜色里散发着细碎的莹光。
  花厅里没人,只剩阿姨在打扫整理。
  他父亲继母和大哥应该已吃完年夜饭,各自散场回家了。
  有阿姨注意到他,惊讶:“秦先生回来了。”
  阿姨上前接过他的大衣和围巾,正要进书房告知老爷子,秦在水拦下:“不必,我自己进去。”
  阿姨便拿着他的衣物挂去一旁。
  秦在水绕过连廊,庭院竹影绰绰,他立在书房前,敲了两道红木门,而后进去。
  老爷子正坐太师椅和自己对弈呢,见是他,哼了一声:“怎的今天愿意回来了?前几年可是好几个电话都请不动你。”
  秦在水阖上门进来,“几年不在家过年了,确实不像样儿。”
  “你来,”秦震清敲了敲桌子,把白子推过去,“陪我下一局。”
  秦在水瞧了眼棋盘,顺着残局继续下。
  中途,有阿姨进来上了茶水和宵夜的银耳羹,房门一开一阖,除了落子的轻响,再无其他动静。
  灯窗下,倒流香袅袅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秦在水脊柱松泛少许,把手里的一捧白子放回去:“输了。还是比不上您。”
  “不是你输,”老爷子眼神微抬,“你有很多次机会,却不下手。”
  他盯着他:“为什么不下手?看不起我这个老头子?”
  “不敢。”秦在水说,“闲局而已,没必要坏您兴致。”
  秦震清拿了拐杖站起来:“我还以为你是这几年事业不顺,被削了锐气。”
  秦在水扶他一道:“不会。”
  老爷子走到书桌前,道:“也是,你刚承接学校里扶贫研究院项目的时候就遇上那事儿,前年又被扶贫的村民举报。”
  他从一旁拿了宣纸铺平:“可有对自己失去信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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