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没再执着要回mp3,只是把自己写的检讨交给李主任。
  李主任对她良好的认错态度感到欣慰:“这才对。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像这种给学习分心的事,以后莫要搞了。”
  春好点点头。
  “老师也提醒你一句。你既然是吃补助的贫困生,又买一些和学习无关的电子产品,别个一举报一个准。”李主任说,“不要以为学校里都是同学就不会有人举报你,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你这要是被举报,明年助学金和奖学金还拿得到吗?这么大人了,凡事要往深处想一想。”
  春好心头一震。
  “而且高一期末就要分文理了,争取分个好班,考个好大学,比什么都重要。”
  春好重视起来,认真点头:“嗯。我知道了。”
  -
  一月中旬,期末结束后,武汉下雪了。
  雾茫茫的天色里,整座城市湿白起来,下雪总比下雨让人感觉有盼头。
  这日,学校出成绩。
  班上热火朝天,大家各自凑一起聊天玩游戏,老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春好看着成绩条,她在班上排17,堪堪属于中上游的尾巴。
  华师一是省重点学校,每个年级三十个班,基本上是武汉本地以及周边各市县的尖子生。如果说之前在宜城她还能靠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名列前茅,但来到这里,她那点小聪明就不够看了。
  后桌的黄诗吟拍了她一下,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好好,许驰说麦当劳出新品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去?”
  春好看眼她和许驰的聊天界面,摇摇头:“不行,我一会儿还要去白沙洲那边。陶姐说今天有个急单。”
  白沙洲是她打零工的地方。之前夏天她刚来武汉的时候就在那边的大市场给人搬货,本来只是想开学前找点活儿干,没想到一做就做到了现在。
  “又去白沙洲啊?好好你别太辛苦了,”黄诗吟担心她,“女孩子总搬货好危险的,受伤了多不好。”
  春好笑:“没事儿。我结实着呢,不会受伤的。”
  黄诗吟还是心疼她,抱住她嗷呜一声:“好好,一起去嘛,放假前最后一餐了!”
  “你又不回宜城,哪里就最后一餐了,”春好摸摸下巴,“不过和许驰确实是最后一餐。”
  “你居然这么舍不得他。”春好无意识地说。
  黄诗吟有些僵硬,怕被看出什么,面上的笑容都不敢变化。
  春好:“但我十二点就得走,不然通勤时间不够。”
  黄诗吟见她没发觉,松口气,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快点吃。”
  十一点左右,学校放学了。寒假正式开始。
  高一高二的学生跟撒了欢一样跑出教室,春好背上包,和黄诗吟手牵手走在人群里。
  许驰他们国际班早放学了,他带着个墨镜,穿了个黑色长羽绒服站在花坛前。春好简直幻视一个黑色的米其林轮胎。
  他边上还有个梳高马尾的女生,穿着百褶裙和丝袜,正甜笑着和许驰说话。估计是他国际班的同学,春好眼熟但不认识。
  许驰目光一直看着教学楼门口,见她们俩出来,立刻朝她们招手:“诗吟!好好!”
  那女生笑容僵硬了一下。
  黄诗吟拉着她过去,“你大冬天干嘛戴墨镜啊?”
  “帅吗?”许驰笑。
  “帅!”黄诗吟脸蛋红扑扑,很给面子。
  春好不懂他的审美:“你不觉得很像拉二泉映月的吗?”
  许驰气死:“小短发,你夸我一句不行?”
  春好眉头纠结了好几秒,妥协:“……帅。”
  许驰享受地“哎”了一声。
  春好受不了了,拉着黄诗吟就走:“算了,我们俩去吃吧,别管他了。”
  “别啊!等等我!”许驰看她言不由衷的样儿,偷偷一笑,赶忙跟上去。
  -
  “你也不回宜城?”
  春好端着餐盘过来的时候,许驰正和黄诗吟说着寒假补习的事。
  “对啊。”许驰说。
  他们仨坐的是小圆桌的三人位,许驰把餐盘往边上挪了挪,给她腾位子。
  “我妈要我寒假去补课,她说我成绩太丢人了。”他说到这,很不服气,“我还是校园十佳歌手呢。怎么就丢人了。”
  春好坐下,把吸管插-进可乐里:“我们年级总共一千四五百人,你排一千三,阿姨觉得不丢人才怪。”
  “我这不忙着写歌嘛。”许驰说,“到时候唱给你听啊。”
  他看过来,眼睛笑着,明亮干净。
  春好愣了下,挪开眼喝了口冰可乐。
  黄诗吟:“我妈也给我报了补习班。在武大那边,路程都好远。还得上到除夕前一天。”
  许驰抬头:“你也在武大那?我们不会是同
  一个吧?”
  黄诗吟眨眨眼,她坐直身,小心翼翼和他对了暗号。
  “还真是!”许驰笑,“你在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黄诗吟耳朵一红,眼睛却是藏不住地光芒闪闪。
  可乐杯壁沁出水珠,里面冰块闷闷作响。
  春好透过玻璃门望向对面的高楼大厦,几个工人垂钓在空中擦玻璃,下面是呼啸而过的沙尘与马路。
  她看着那些芝麻大小的人,有些放空。
  “好好。”黄诗吟推推她。
  “啊?”她回神。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补课?”黄诗吟说,“你不是想考北京的大学嘛。”
  许驰微讶,盯住她:“你想去北京?”
  “我还没定呢。”春好没把话说满。
  “补习班有很多高考资讯的。”黄诗吟说,“你补补课,成绩很快就上去了。”
  春好小脑袋瓜歪了歪,不太信:“真那么神?”
  “对呀。”黄诗吟说,“你看我,上这么多补习班,还是有用的。而且你那么聪明,就是基础差一点,去补补课,肯定有效果。”
  黄诗吟从小就被她妈妈逼着上补习班,而她成绩也确实稳定,这次期末班级前五,年级里也排上两三百了。在华师一,这个名次能考一个非常不错的985211。
  春好:“多少钱?”
  “三千五一个假期,一共二十个课时。”
  春好沉默一会儿,咬着可乐吸管:“让我想一想。”
  -
  十二点,春好告别了黄诗吟和许驰,提前离开。
  这几天武汉天气不好,雪后的冬风湿冷砭骨,雾霾重得跟棉被一样,只有路灯上挂的红灯笼给城市添了那么一点色彩。
  快要过年了呢。
  不一会儿,公交来了。
  从这里到白沙洲还有段路,她找了窗边的位置坐,从包里拿出单词书开始背单词。
  这书是学校二手市场淘的,两块钱,上面还有前几个学生做的笔记,除了破损点外,没别的缺点。
  春好看着书页上花花绿绿的荧光笔标注的重点,有点静不下心。
  毕竟以她现在的名次,想考去秦在水工作的北京大学,甚至北大周边的一些学校,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不是她不努力,而是她没有这个底子,也无法和周围从小在学习氛围里成长起来的孩子相提并论。她只能硬学。
  那也去上补习班?
  公交穿过高架桥底,光线微暗,玻璃上倒映出她的短发和脸庞。
  三千五呢。
  除非她会分身,一天打三份工,不然她哪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
  春好在心里吐口气。
  一个半小时后,公交到站了。
  她没再多想,背上书包下车。
  走过天桥,到达长江边的白沙洲批发市场。
  下午一点半,大市场里仍旧热火朝天,摩托、三轮,人来人往,大货车飞沙走石;抬头望去,一排排五颜六色的门面,“宏盛水产”“卤味调料”“李记粮油”等招牌挨个排开,赤橙黄绿的藜麦豆子在编织袋里堆成山丘;蓝色波浪形的塑料棚盖在屋顶上,积水流进凹槽,滴落在冬日的尘嚣里。
  春好跳过几个水坑,走到自己干活的“高端酒水专卖公司”前。
  很大的铺面,几乎一个教室那么大,划成了两个房间,里面堆满各种货箱。
  陶姐在里面点货:“小好来了?正好,一会儿和司机去送货。”
  陶姐是个壮实的中年妇女,负责仓库每日的货物进出。
  “好。”春好放下包,走进去接替她清点。
  陶姐把货单塞给她,坐到桌后面算账去了。
  这里说是公司,但早已用作仓库,里面封装的都是大几千上万的酒水,客户也是本地经营酒店会所的大老板。
  春好的工作就是核对清单,再把箱子搬上货车;送货的时候就跟着货车满城跑,给人把酒水搬到里面去。
  虽然辛苦,但工资比大学城那边的兼职高,一个小时十五块,一天就有一百二。而且还没监控,得闲了她还能背背单词,陶姐看见也不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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