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眼前大娘搬出老太太,使人们掂量掂量没有吭声。
赵温香趁机跟老嬷使了个颜色,“母亲要人就让她往老太太那去要,徐妈,把人带走。”
老嬷就这么明目张胆将人带离,柳善因慌着想要跟去,却被赵温香跟她偷偷摇头示意,柳善因别无选择,好在那边还有乳娘跟着,只得咽了这口气。
而后进了护军府,使人就不再怕柳善因逃跑,便也不再跟看犯人似的跟着她们,纷纷抬脚到那边复命去。
赵温香走进连廊望着那几个另人作呕的身影渐渐远行,转眸宽慰起柳善因,“莫担心,恭顺堂是这儿最太平的地儿。就是那位想过去造次,也得掂量掂量老太太的身体。”
越离眼前人要带自己去的那地越近,柳善因就越忐忑,她点头不语。
赵温香便没再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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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厅下,五六张檀木桌摆着,坐人的却只有中间与旁边紧邻的那两张。甚至三房四房的,连个影子也无。
今日这宴摆明了就是冲着柳善因来的。
黄昏微微暗,使人们还没顾得上为主家点上灯盏。与赵温香前后穿过精巧的回廊,柳善因每搁几步便能踩上漏窗洒在地上的残阳,她一直垂着头,于心下一遍遍怪罪自己。
她怪自己总是这样彷徨,她怪自己为什么不能保护好身边的人,她怪自己又给赵留行添了麻烦……她怪来怪去,却始终没怪那些人分毫,可善良的人就是这样,总把刀子捅在自己身上。
赵温香没有回头,自然看不到女郎的哀伤,她似乎胸有成竹面对眼前这一切。
待到转角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赵温
香扬声唤了句:“母亲。”
半晌不曾抬眼的贺盈安闻言举目看向厅外的人,母女俩在对上眼神的一瞬,心照不宣。贺盈安收起那串被她盘得发亮的朱砂串,装作若无其事道:“去哪了?老四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就等你了。”
赵温香答曰:“让母亲挂心,女儿去了趟二姑家。”
贺盈安不说话,她挑眉看厅外人收放自如。
赵温香配合着她转眸将柳善因推了出来,“擅自做主把柳娘子和孩子接到府上来了。”
可不等贺盈安接茬,她那好儿子赵侃侃便瞠目大呼:“大姐,你什么意思!你不知母亲一心想促成表姐跟三哥的婚事,你这时候还把他们接过来,不是诚心气母亲吗!”
贺盈安依旧面无表情坐在原地,就好似这事与她半点关系也无,全然是眼前人的主意。她眯起双眼凝眸于柳善因,厉声问了句:“赵大娘,你叫她来做什么?”
虚假的面具戴的多了,就连赵温香自己也分不清真假。
只见她在贺盈安说出这句话后,赶忙虚情假意道:“母亲恕罪——女儿这不念及三郎自上次跟父亲闹成那样后,和家里的关系一直没缓和,实在放心不下就特意跑了二姑家一趟。”
“女儿知晓三郎脾气倔,定是不肯轻易低头,所以不得已才前去劝说柳娘子……柳娘子也是个识大体的,她此番前来,也是真情实意求和,还望母亲千万莫要动怒。”
赵温香装模作样,说得众人都以为这回真是她多管了闲事,丝毫怀疑不到贺盈安头上。
柳善因站在原地,不知如何称呼座上人,只得鞠躬示意。
贺盈安对一切心知肚明,自是不可能为之恼怒。
只是她不语,闹得厅中人跟着惶然,他们知晓临芳长公主的脾气,怒时如山摇,静时似霜降。
赵温香则泰然垂目立在厅外等着接招。
直到许久之后,当那句低沉的,“该和解的是阿郎和老三,与本宫无关。可既然来了,就先坐吧。”自贺盈安口中说出,赵温香趁势抬头奉承了句,“母亲宽宏。”转眸便领着柳善因坐进了旁边的那张桌上。
只是众人不明缘何长公主今日如此淡定?如此宽宏大量?
但既然眼前人没有动怒,就已是大幸,没有人愿意去蹚那没有必要的浑水。
柳善因怯生生坐在赵温香身旁,屁股甚至不敢全部坐上凳面,周遭人递来的目光更是叫她如芒刺背。直到这一刻,她仍是没有猜出贺盈安今日这样兜着圈子将她带来,意欲何为。
对面坐着的赵四娘却在看了一眼贺盈安后,忽而开了口:“孩子呢?大姐不是说带了孩子过来?”
柳善因谨记着赵温香的话,闭口不答。
赵温香以为她是认生,便替其接过话茬:“抱去给老太太瞧了。”
赵四娘哦了一声,继续去瞟贺盈安,瞧着她也得了她的差使,就是不如赵温香办事妥帖,感觉再说几句就得露馅。贺盈安闻声扫了赵温香一眼,她的擅自做主,似是惹得她不悦。
但她还是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道是:“既然大娘回来了,就叫后头开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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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除去几个长辈闲谈家常,柳善因他们这桌可谓是一片死寂,桌上的人心怀鬼胎,哪里会安心用膳?赵四娘目的明显,从头到尾盯着柳善因不放,就为了见缝插针地问出那句……
柳娘子来自哪里?口音听着不像本地人。
不成想,柳善因半晌竟一句话也不说,愣是不给她个出言的机会!
赵四娘急得不行,倘若贺盈安交代的事办不成,给自家夫君换差事的请求岂不泡汤?到时夫家怪罪下来,她还不得跟大姐一样被赶出门?她没大姐那能耐和脸皮,她必是不能沦落至此。
赵四娘咬咬牙,刚打算循序善诱,就被赵侃侃那没心肺的抢了先,“你不是洛阳人吧?吃过洛阳燕菜吗?知道这里头都有什么吗?”
赵侃侃趾高气昂。他对她们的计划一无所知,他只是单纯的嘲讽身边人。
但柳善因岂会回答他的问话?
今日就是亲爱的地姥娘娘来了,也别想撬开她的嘴巴!
于是乎,柳善因抬起头盯着赵侃侃看了又看,随便摇了摇头。
赵侃侃被人这般对待,不禁蹙起眉头,“怎么不说话啊?你不会说话?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那你跟三哥平常都是怎么交流的?手语比划吗?我三哥还会手语吗?”
“这也太厉害了吧。”
赵侃侃在一旁“侃侃而谈”,弄得赵温香都快听不下去,她望着柳善因开始怀疑自己适才到底是如何跟交代,她似乎也并未说过少说话,便是装哑巴!
可柳善因应对这些人的办法,就是装聋作哑,反正她本来嘴就笨,如此任凭谁也无可奈何于她。
赵温香摇摇头,心想这一山还真是比一山高,她这么做也未尝不是个办法,就没去管她。哪成想,赵侃侃又继续口无遮拦道:“那孩子呢?你们的孩子会说话吗?再怎么说也是我三哥的孩子,我可不希望,呜……”
赵侃侃越说越不着调,赵温香无奈给他塞了一口团子,试图让他安静下来。
只是,赵侃侃是被噎得发不出声。
赵四娘却又打起了个新主意来,但瞧她倒了杯酒送在柳善因面前,“柳娘子总这么不理人,是想叫我们赵家跟你低头吗?你既然是来求和的,总要拿出些态度。来,把这三杯酒给殿下敬了,也叫我们瞧瞧你的诚意——”
赵四娘笑里藏刀,她道既然醒着问不出,那就让其酒后吐真言。
她就不信还套不出眼前人的话!
第39章 第39章酒后失言
四娘赵云香一句话把柳善因逼到了死角,丝毫没给她留转圜的余地。
柳善因盯着赵温香手里满的将要溢出的酒盏进退两难。
她根本不会饮酒,唯一一次饮酒还是去年得知嫂嫂怀孕的时候,她一高兴就跟阿兄讨了盏酒喝。没成想那晚过后,村里的狗见到她全都绕着走……也是自那之后,柳善因便再没碰过酒这东西了。
赵云香不知情,她瞧着眼前人一脸迟疑,继而逼近,“怎么?不肯喝?这就是柳娘子的诚意?”
柳善因摇摇头,怎么说当着赵赵将军家里人的面,她也不能显得太过失礼。
为了赵赵将军,她豁出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柳善因没等赵云香话音落去,抬手拿过她手里的酒盏便咕咚咚一饮而尽,惊得在座之人皆冲她瞠目而望。
只是……辣辣,这酒好辣!
柳善因喝完盏中酒,把酒盏往桌上一搁,瞬间辣得变了表情。
她偷偷伸出舌头用手扇了两下,却都无济于事。
可赵云香压根没打算放过她,瞧她缓缓起身绕到柳善因身后,再一次将她面前的酒盏续满,“柳娘子好酒量,可敬酒只敬一盏如何能够?”
赵温香见状想要帮帮柳善因,但又不能过于明显,便只能开口说:“赵云香,差不多得了。母亲还没说话,何需你在这儿置喙?怎么说柳氏现在都是老三的人,你有些分寸。”
“怎么大姐?你着急什么?怎么还替她说上话了?”赵云香白了赵温香一眼。
这二人非一母所出,早在闺中就不对付。赵温香瞧不上赵云香上赶着巴结贺盈安,赵云香看不起赵温香她娘的出身,所以姐妹俩说起话来,才这般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