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郁青临失落地出去了。
南燕雪看着他的袍角消失在门边,垂眸看向杯底的旋液,只见残留的汁痕如祥云纹,这一盏若是合卺酒,该是大吉之兆。
第84章 “今夜过来。”
南燕雪去江宁的时候走的是军务驰道,冷僻但快行,没些胆量是不敢走的,张小绸和南榕峰这一次去江宁府肯定是走官道,往返肯定要数天,还得在江宁府稳住了南期轩的伤情才能扛得住路上颠簸,所以这都小半月了,只托人给南燕雪递来一句口信,说他们已经平安到了江宁,见到了南期轩,正在求医问药。
这些时日,南期朗倒是照常来书塾的,只是上课总是走神,踢蹴鞠也不上场,只是在边上看着。
南期朗毕竟只是个孩子,又不能回泰兴老宅去,南榕峰和张小绸都还瞒着吴卿华。
虽是这样,张小绸托人带回来的那句口信,倒也没有赖南燕雪看顾南期朗,只把黄妈妈留下了。
只这一日,午后忽下暴雨,电闪雷鸣如同天裂一般。辛符上完课就把南期朗带回来了,让他跟阿等住外院那个屋。
阿等有两个屋,一个是跨院里的屋子,同辛符、肥雀住在一处。
另一个是外院的屋子,秦青回府时,父子俩就住在一块。眼下秦青没回来,这屋里空得很,睡两个小孩绰绰有余。
“算有分寸。”南燕雪看着屋檐外头瓢泼大雨,道:“还以为会直接往里头带,两个孩子两头牵扯,想是南期轩当真伤得不浅,否则他们夫妻也不会双双留在江宁看顾了。”
余甘子翻开那本《针灸大全》,但却并不是为了看,这本书她已经能倒背如流,这两日正跟着郁青临上手针灸。
南燕雪看着余甘子的指尖在书本的墨字间流转,一字字读懂了她的意思,道:“你觉得是蒋家那些资质平庸的子弟不敢再大摇大摆进官学,看着南期轩早一步进去了,心中生怨?”
余甘子点点头。
“也有可能,但听闻南期轩的资质不算差,当初经官学除了南榕山的信函做敲门砖之外,也呈递了文章的,似乎并没有太费蒋家的力。”南燕雪想了想,又道:“如果是蒋家做下的,仅仅是出于孩子间的嫉恨?大人实无必要对南期轩这样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损人却不利己。不说南期轩了,就算是南榕峰同蒋家也没什么仇怨,难不成是因为我吗?你爹有这个胆气?”
余甘子摇了摇头,写了一个‘伥’字。
蒋盈海是个只配做伥鬼的东西。
这场雨到了天亮才停,庭院里处处是积水,阿等递给南期朗一双草鞋,让他跟自己一起淌水去厨房吃饭。
南期朗觉得真新鲜,他从前遇上这样积水的地方,都是下人背着他过的。
“小盘。”
圆脸的少女叼着油饼转过脸来,裤脚挽得高高的,她就连小腿都晒成了小麦色。
“南期朗。”小盘连名带姓的,扫了眼这两人提着裤腿涉水而来的弱鸡样,道:“上次不问我功课上那个喷香的油点子是什么吗?呶,就这油饼,刚出锅呢,你多吃几个,你也太瘦了,在水里都要飘走了。”
“好,我吃两个。”南期朗看着小盘又把油饼叼回去,他意识到那才只是半个油饼,忙道:“还是吃一个吧。”
阿等已经跑进灶房里,道:“还有绿豆稀饭呢。”
绿豆稀饭和油饼都是燕北的早膳,南期朗吃着觉得很陌生,但也很好吃,只不过心里揣着事,嚼完了一个油饼,稀饭没吃完。
斜对面一个面色如铁似炭,豹头环眼的汉子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手向他擒来。
南期朗吓得不敢动,只见那汉子伸手端起半碗稀饭一饮而尽,抹抹嘴,大跨步朝外走去。
“那,那位大叔是不是,是不是嫌我没吃完?”南期朗诚惶诚恐地问。
“是不好浪费粮食的,”阿等见他害怕,道:“我没吃完的面小旗哥也替我吃过,尽量吃完吧,再吃不完也不会浪费的,有人会收泔水去喂猪的。”
南期朗点点头,感到一阵鲜明的羞惭。
门口一暗,伍四六又快步走了回来,道:“小子,有一件事你听了要稳住心神。”
南期朗惶惶然,只‘啊’了一声。
伍四六道:“你家的车夫与仆妇昨天冒雨回去守家宅,马儿被雷电所惊,跌进河沟里,都淹死了。”
南期朗一动不动的,像是没听明白,又问:“你说黄妈妈和恭叔?”
车夫与仆妇听起来无足轻重,黄妈妈和恭叔则叫人肝肠寸断。
阿等不知所措,就连钢筋铁骨的伍四六一时间都无言。
南期朗想跑出去又摔了一跤,跪在地上把油饼和绿豆稀饭吐了个干干净净。
“太浪费了。”他有些浑噩,还说了声‘对不住’。
官衙来的官员是南榕峰的手下,南榕峰是司户参军,管的是诉讼而非刑狱案件。
“怎么是你们司户的人?”南燕雪打断行礼的司佐使,径直道。
“这,这是因为昨夜马被雷惊以致堕河,此乃意外。”司佐使道。
“昨天若不是我府上的孩童做主将南期朗留下,眼下死的就是三个,他哥哥刚在江宁府遭了害,如果南期朗再出事,你还会觉得是意外吗?”南燕雪问。
司佐使想了一想,道:“可衙役曾去查验,现场并无什么可疑,死者也无任何外伤。”
“昨夜那样大的雨,只怕我在州衙外头杀了一个人,剖心挖肝,弃之不顾,今早都会被冲得干干净净。”
南燕雪厌倦蠢货,神情愈发凛冽。
“下官这就回去,提请司法参军详查。”司佐使说罢就要离去,只听南燕雪道:“泰兴那头知道没有?”
司佐使道:“下官还没有给泰兴南府报信,只另遣人去告诉了南家二爷,他好像已经回泰兴报信去了。”
“是谁去告诉南榕林的?”南燕雪问。
司佐使点了一个衙役出来,南燕雪问:“你同南榕林说起这事的时候,他什么反应?”
“昨夜南家的小少爷和仆从都没有回去,今早有仆人已经去找南二爷拿主意了,南二爷以为小少爷也遇险,很是悲痛。”
“你有说只找到两具尸首吗?”南燕雪问。
“有。”衙役很肯定地说。
虽是这样,但南榕林第一时间没有去找南期朗,而是径直回泰兴报信去了。
南燕雪觉得这举动很耐人寻味,独自坐在厅堂里细细咂摸了一会,忽自言自语道:“吴卿华若听见这个消息,只怕要直接痛死过去。”
她虽哼笑,却并无一点幸灾乐祸的姿态。
郁青临走进来时恰听见这一句,南燕雪睇了他一眼,道:“怎么样了?”
“期朗已经喝过药了,小福陪着他。”郁青临道:“孩子难过又后怕,爹娘又不在身边,一时半刻怕是缓不过来,晚些时候夫子们会来看他,开解一番。”
南燕雪没有说话,但又没走,郁青临默了一会,试探道:“乔五哥在打铁坊里试剑。”
“又开始自作聪明了。”南燕雪唇笑眼不笑,“叫乔五来做什么?”
“一个消息,卖百两金。”郁青临道:“反正吴氏有钱,也欠将军良多。”
“你少在这自以为是揣摩我的心思,还给我递台阶,你以为你自己很懂我吗?”
南燕雪起身往外去,忽觉有牵扯,像是被树杈勾住了衣角,她回头一看,就见郁青临揪住了她的衣角。
南燕雪停了一停,只见郁青临垂着眼,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只轻轻道:“阿雪。”
他不觉得自己想要独占是错,也就无法开口为这个道歉。
“罢了,少折腾那些有的没的。”南燕雪冷了他多时,其实有点想他,道:“今夜过来。”
郁青临心里的欢喜黯黯的,又听见她在外吩咐道:“叫乔五去南家报个信。”
郁青临很清楚,南燕雪并不是因为他才这样做的,她想做什么自会去做,有没有他都一样。
乔五是次日一早才回来的,马背上还多了一个金书。
金书是来看顾南期朗的,一回生二回熟,为求南燕雪的庇护,吴卿华很上道地送来了满满一匣子的契书。
“原本就是三爷那一份,眼下二少爷下了狱,老夫人看不上他做三房的嗣子,这些都是将军您的。”
南燕雪翻了翻,大多是田契,还有泰兴县上的几间铺面。
“三爷从前还有几笔款子存在金银铺里,”金书奉上银票,“将军取了现钱也好,打些金银器也好。”
南燕雪用指尖将这些纸都拨开,道:“这买卖看起来合算,到底还是她挣了。”
“老夫人她如今年岁大了……
金书就见南燕雪微一抬眼,赶紧闭口。
南榕惠的东西,南燕雪即便没有强求过,也是她该得的,只不过……
“这平江府的织造坊也是我爹的?”南燕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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