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去报官。”南燕雪指了指往州衙的路,看着南期仁猪头一样的脸,笑眯眯道:“快去呀。若是嫌州衙权柄不够,那叫你爹动用人脉,叫你哥哥求岳家递折子上去告我,就说我仗势欺人如何?然后我也递折子,就把你做下的破事拿到朝堂上议一议。”
施夫子就势道:“我会替将军这封折子佐证!”
“届时挑起事端的就是你,朝堂之上那些从江宁官学毕业的官员心里埋怨的也是你。”
说是这样说,但事情传来开去,南燕雪未必能不受牵连。
南期仁频频摇头,见他服了软,南燕雪颇为遗憾地问:“不告了吗?”
见他因疼痛畏惧而瑟缩发颤,南燕雪笑道:“那我来告,我要告你居丧违制,忘哀作乐,于闹市杂戏。”
她心想着告南期仁的虽是‘居丧违制’,但这案子递上去时,可以顺势吹些风声出来。
虽说十有八九,那些江宁官学出身的官员不会让南期仁冒领国子监名额的案子落定,但即便是风声,也够江宁官学喝一壶了。
郁青临听得南燕雪这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气都没喘匀,只唤了声‘将军’。
南燕雪抓着他的手瞧了瞧,道:“手还是糙点好,这打法居然没伤着自个。”
街坊们没想到这热闹看到最后,把州衙的官差都看过来了,南期仁被提走时又是骂又是哀求,丑态毕出。
南榕山被这个消息气的下了床又晕了回去,南期诚忙得焦头烂额,赶不及进城,到了次日才求了南榕峰一并来见南燕雪。
南榕峰受了吴卿华几番叮咛,已经不像从前那般任由大房驱使了,但这事的确关乎整个南家的声名,南榕山又一病不起,他也只好跟着来求情。
“丧制未终,他却释服,且在街头下了车,一路悠悠荡荡,杂耍看了,肉糕吃了,还跑到药铺里问助阳的丹药,满街的人证。”
南燕雪每说一项,南榕峰就缩下去一点,南期诚的面色更是难堪又难看。
“如今受了罚难道不好吗?”南燕雪居然还敢如此反问他们两人,不等两人开口又道:“省得他再闹出个大的,到时候才叫拖累全家。”
南期诚在南燕雪跟前到底憋不住做大哥的款,张口欲言,却见南燕雪一抬手,就是‘哗啦’一声响,吓得他缩手缩脚。
“从他身上掉下来,是竹风院的钥匙吧。你先前不是着人来说,想要安排妻女住进去服丧吗?钥匙怎么在他身上,真是揣着也不嫌沉。”
南期诚看着脚边的一大串钥匙,什么求情辩解的话也说不出了。
倒是南榕峰还支吾了几句,一扭脸见南期诚居然开始喝茶了,他差点没闪了舌头,心道,‘什么兄弟,什么一家子,一间院子就现了人心,还是娘说得对!我还是守着娘和小绸、孩儿们过吧!’
南燕雪见他们埋着脑袋,一个看左一个看右,也懒得同他们消磨辰光,起身道:“送客。”
南期仁不过小小县官,而且他是居父母之丧,且还于闹市取乐。
南燕雪这折子一递上去,当即就被判了一个‘三年牢狱,杖一百’,这刑罚并不多要了他的,是依律判下来的。
南期仁暂时被州衙收监,等大理寺下发公文这一日,恰好又是一年惊蛰时。
因为惊蛰万物萌动,所以郁青临让人沿着墙角撒了石灰,又在室内燃起了艾草香堆,免得蛇虫鼠蚁爬出来咬了人。
余甘子的及笄礼就跟南燕雪的生辰宴一块办了,也没有什么铺张的,只是酒菜好一点,众人吃饱喝足,说了好多祝贺的美言,并着艾草洁净的香气一并荡在府里。
辛符吃饱喝足,正在药田里卖力气,一锄头下去,撅出的土块上黏着粉蠕蠕的蚯蚓。
他美滋滋捉了蚯蚓存到小罐里,等着干完了这点活计,好带着余甘子去东湖钓鱼。
“小子长毛了,一天到晚都是歪心思。”
龙三同小旗在边上嚼舌根,瞧见余甘子沿着白墙走来,穿着月白青兰裙衫,并没戴什么首饰,只黑发上簪着一朵粉色的牡丹花儿,两人着急忙慌一抬手,很默契地给了对方一个嘴巴子。
辛符把锄头挥给两个长舌老大哥,一手抱着罐子,一手扒住栏杆,利落地翻了过来。
他带起的风在余甘子面上一晃,连鬓上的花儿都在春光里轻颤着,余甘子微微笑,隐约听见一阵急促的鼓声,似是从州衙那头传来的。
“是启蛰鼓响了吧。从前同将军去京中述职,也是惊蛰这日,先农坛的那面启蛰鼓可比这声要气势磅礴多了,我站在外围都觉得一股排山倒海之势。”
龙三做出一副追忆往昔的样子来,辛符如阿等那般惊讶,对余甘子道:“龙三哥还会连用成语了,看来郁大哥的针灸果真益智健脑。”
“臭小子!”龙三砸了一土块过去,只瞧见辛符急急朝余甘子伸出手,一把牵住就跑。
第77章 “轮到我做主考官了。”
先农坛启蛰鼓的声势浩浩汤汤,延绵不绝。
康王府中,殿室内的艾草香堆幽幽烧着,这香气清幽,哪里掩得掉雕梁画栋间沁透了的昂贵熏香味。
“不来用晚膳?你可同他说了,我亲自给他炖了梨羹,今日是惊蛰,该吃些梨子的。”
康王妃任氏对镜卸掉两副沉重的耳坠,有些恹恹地说。
“说了,元帅只说不得空,但也不见他去哪里,又去进奏院里住了。”
南燕雪在京中没有置宅,虽与公主交好,但为避嫌也不好久住公主府,所以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进奏院名下的官廨里。
任家在京中有宅邸,但宅邸地段太好,边上邻居全是高官勋贵,任纵一是为了避嫌,二是想念南燕雪,所以总是住在那间南燕雪住过的官廨里,也吃她夸过的坊间小食,赏她赞过那一条烟柳小巷。
“再者,前些日子元帅去珍宝阁订的并不是腰扣,而是女子穿戴的首饰。”
铜镜中的任氏惊讶地一抬眉,见额上堆出皱纹来了,她连忙用手指熨了熨,转过身问婢女,“什么样的首饰?”
“许许多多,听说订了一套金簪,一套篦梳,一对玉佩,一双玉环,一对臂钏。”
“这,听起来怎么像定亲之仪?我给他看好的那几位姑娘,哪个不是花容月貌,家世出众的?他偏偏嗤之以鼻,眼下又跑去订首饰?”任氏蹙紧了眉,思忖道:“他对那个野丫头还不死心,想送几件首饰示好?这人怎么能蠢成这样,野丫头成日舞刀弄枪的,哪里能看得上那几件首饰?她在泰州逍遥自在左拥右抱不知多快活,就我这傻弟弟还在这替她守身如玉,放着好人家的姑娘不要,觍着脸还去哄她,也不知是不是被下了什么降头!”
“法事咱们也做过好几场了,便是请神婆解禳破咒也行了两回了。”婢女道。
任氏反手抽掉沉重的金簪掷在妆奁里,道:“说到底还是人家不搭理他,还潇潇洒洒过自己的日子去了。哼,得不到的永记于心,得到了的就如那烂果子、破罐子一样。”
婢女陪着叹气,任氏思来想去的,又道:“我看来看去,还是喜欢李家姑娘,家世清贵,父兄前程在握,这门婚事不成实在可惜呐!眼下只有程家女年岁合适,也算上累世书香,只是容貌敦厚了些,没什么风情韵致。”
“做主母的,自然是四平八稳最要紧。依奴婢看,不如叫人去搜罗几个样貌相似的姑娘,费些心力去调教,不教那唱曲下腰的,只教骑马、舞剑,打扮英气些,说话牙尖嘴利些,别那么一味逢迎着,元帅瞧着必然喜欢的,时日一久,也就忘了旧人了。”
任氏点了点头,道:“叫元帅身边的人也规劝着,别做出什么贻笑大方的事,到时候婚事都不好谈了。”
她看着镜中人兀自叹气,又道:“把那梨羹给他送到奏进院去,还有我给他做好的那几件里衣,一并带了去。”
惊蛰这一日吃梨,取的是‘离’的意思,远离虫害,远离疾病,祈求安康。
任纵换了常服,从官廨出去,转了几条巷弄,入了寻常集市。
这里有一家酥酪做得很好,四季常用石蜜来调味,春日里会撒几粒糖渍樱桃,夏天则是杏干桃脯,秋天是桂花蜜,冬日里则是熬得红烂的山楂酱。
惊蛰虽是春日节气,但眼下樱桃未熟,还只有酸甜的山楂,南燕雪入京两次,只吃过这红果酥酪和桃脯酥酪,难道不该也尝尝春、秋两季的好滋味吗?
任纵买了一碗,原路回到官廨。
南燕雪喜欢在这官廨里住一间靠边的小屋,这屋子不大,但十分通透,三面有窗,角门出去就是街。
“京城就是京城,这时候连根野菜都没有,居然有鲜梨?”
南燕雪端着酥酪,倚在角门处朝外看去。
“也不算鲜梨,是窖藏的秋梨。”
任纵走到她身后,忍不住伸手绕着她一缕发,她样貌气度都偏冷利,偏偏有一头柔软的乌发,发丝细细的,绕在指尖的触感像棉絮一样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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